Basil

三月初的一个周末,微雨。我喜欢微雨的天气,总让我想起来微雨燕双飞。我以为严冬即将过去,湾区嘛,典型地中海式气候,哪有什么寒冬。没想到过去这个冬天又冷又长,我按照地中海式气候种下的热带树木纷纷经受不住考验。泰国青柠,蓝花楹,树干部分全部冻死,暮春才从根部重新发芽。白兰和栀子花,一整年都在休养生息,到现在一朵花都没开过。当然这都是后话,那天,微雨,我心情非常好,觉得春天将至,看到有卖蔬菜小苗的,忍不住五块钱买了杯Basil。我懒得种菜,更重要的是,不等到种出来也都被动物吃了,只有herbs小动物大动物们嫌味道大,避之唯恐不及。
那天,一对老夫妇穿着里外三层,戴着绒线帽子,老先生在农贸市场的一头唱歌,老太太打着两根金黄色的麻花辫,坐在摆着老先生CD的小桌子后面。年轻的时候大约是鲜花编在辫子里一代人。老先生看到一个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驻足听歌,特地唱了一首Puff, the magic dragon。这首歌在团圆小时候我也很喜欢,遂端着我的Basil小苗一起听歌。老先生戴着露指手套,抱着吉他唱男孩Jackie 与神龙Puff的传奇:神龙不老,但男孩却一定会长大。待男孩长大,忘记了神龙,龙鳞如雨落下。
唱完这首歌的标准版本,吉他却不停,他伴着音乐说道:“这首歌有个悲伤的结尾,但是它还有另外一套歌词,只是因为太长了,所以被剪掉了。”接着他讲道:神龙不老,Jackie 的子子孙孙不断回来找到神龙。
这首非常有名的民谣,在60年代被创作并唱红,改编自年前康奈尔新生Leonard Lipton的一首诗,这首诗本身又是被另一首30年代的儿童诗所启发。老先生歌手说大团圆结局是原本就有的,就好像每一代的说书先生都再进行自己的版本润色,如果不是现代社会多数流行事件都有记录,而非口口相传。被修改的结局虽然并非是原始就有的,但是却续得天衣无缝,像原诗一样优美,且意境不减。十分难得。就像刺猬乐队唱的那样: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今年湾区的冬天一直延续到很晚很晚。我这棵Basil小苗,我回家就找了个漂亮的花盆种在室外。天气太冷了,它长得瘦骨嶙峋,一共长了两根杆儿,叶子巨小一共没几片,7月底就开出一串小白花,打算结籽,今年就算告一段落了。7月底!除了大棚里的西红柿,正常露养的西红柿还没上市呢!唯一的好处是,我发现basil花开很清香,浇水的时候让我很开心。
其实我不需要在初春买basil小苗。买小苗完全是出于对春天的期待,在农贸市场的冲动购物。西红柿大量上市的时候,每年卖西红柿的农家会卖一捆一捆的成年basil。我在团圆两岁才开始学做饭,农贸市场就是我的最好的学习地点。排队的时候,前面的白人姑娘大力推荐我来一捆basil,详细讲解如何水培。一大捆成年basil,带着一条主根,也是五块钱。回家抖不抖掉根上的土都没关系。用花瓶养起来,几天之后,罗勒开始发出大量的白色根须,我从头上开始掐顶部的叶子做菜,下面还会生出更多的分叉小叶。前些年我每捆罗勒至少可以养一个月,然后就需要再买新的一捆。今年比较奇怪,水培罗勒长起来没完了,真活下来了,就是香气不如买来的时候浓烈。可能是今年冬天大风大雪把屋后遮阳的树压倒,现在厨房窗口能晒到太阳的缘故,毕竟今年我们家蝴蝶兰都开始开春秋两茬了。
今年三月初的一天,微雨。我明明知道露养西红柿上市的季节,我会水培罗勒。那天的微微的雨丝在灰色的天空上写满诗意,我过于乐观地买了一杯罗勒小苗。三月,甚至雨季都没有结束。一杯罗勒小苗献给Puff, the magic dragon,就像每一代去找它的男孩子女孩子,给它献宝自己私藏的fancy st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