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在想男女社会关系这个问题,尤其是联系到两条新闻。
阿肯色州最近通过一项法律,允许丈夫上法庭阻止老婆堕胎,不论怀的是不是他的孩子:
http://www.slate.com/blogs/xx_factor/20 ... rtain.html
注意,宗教的反堕胎势力同时也反对避孕,反堕胎狂热分子对于救济穷孩子,提高教育质量,废除死刑之类的社会福利并无兴趣,所以“堕胎是杀人”或者“堕胎太残忍”的理由明显是幌子或自欺欺人。那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显然是某种说不出口的理由。
中国正在考虑放开代孕,允许老年/有钱的夫妻租用其他女性的子宫生孩子。中国的政策近期一直向增加生育率倾斜,既然国家不肯提供资源鼓励多生,就只好拿出百试不爽的道德和宣传这两样一本万利的忽悠工具。
这两套中外政策看似不同,本质是一样的,就是要保证男性/国家对于女性生育选择的控制。
差不多两年前我偶然听到 Radiolab 的节目 Sperm,里面的一个桥段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虽然我记性不好但是至今记得清清楚楚。这个节目可以在此听到:
http://www.radiolab.org/story/91646-sperm/
哪个桥段让我震惊呢?公鸭子跟母鸭子交配,经常是 rape。母鸭子不肯,公鸭子硬上。但是母鸭子就真的 take it lying down 吗?不,母鸭子的阴道有岔道!如果她不喜欢这只公鸭子,就不接受他的精子。
这个现象是 sexual selection 里面的一个极端例子,但是 sexual selection 是绝对普遍的自然现象,在真核动物中(植物的繁殖状况我不知道)。每只个体都需要传下自己的 DNA,雄性想要,雌性也想要,所有雄性挑雌性配偶,雌性亦挑选雄性配偶,目的都是最大化后代生存几率,令自己的 DNA 一统江湖千秋万代寿与天齐。这个宗旨是对称的,一样的,无差别。差别在哪里呢?雌性有生育的器官,她永远能找到愿意跟自己配合着繁殖的雄性 --- 除非她不能生育。但是雄性依赖雌性个体才能繁殖,他不一定能找到愿意跟自己联合繁殖的雌性。在自然界中,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是雌性挑雄性,雄性变着法儿地说服雌性“挑我吧挑我吧我比他们都强”,所以折腾出孔雀的大尾巴,花样翻新的鸟鸣歌声,鹿角与狮鬃毛这些没啥实用价值的东西。
另一方面,很多但不是全部的物种,雄性可以付出极少的代价而跟多个雌性交配,而雌性每一次发情期只能交配一次,剩下的时间与精力要花费在喂养和保护这一胎的后代。所以,雌性个体是有限的资源,而雄性不是。一个物种,把雄性数量减少到十分之一,并不影响整个物种的生存;把雌性个体杀掉十分之九,那可就岌岌可危了。
(当然,象鱼类或两栖类这样把蛋下在外边让它们受精自生自灭的物种,就不太有这种考虑。)
所以呢,雄性与雌性个体虽然目的相同,但是繁殖过程中有根本的不平衡。换言之,雌性掌握更大的主动权,她可以挑,她的传宗接代的机会比较肯定。雄性虽然有到处播种的机会,但是他们是被挑选的一方,所以被拒绝而令自己的 DNA 断子绝孙的可能性就大得多。
这就是 sexual selection。你挑我,我挑你,又彼此依赖,又彼此冲突。谁不想挑最好、传播最久的合作者呢?但是如果你要我,我不要你怎么办?注意,特别 favorable 的雄性不一定会拒绝不那么 favorable 的雌性,因为他可以跟很多雌性交配,如果他不是公蜂,公螳螂,公蜘蛛,他并非只有一次机会。所以雄性比较不挑,因为他不需要挑。雌性可以挑,因为她有资格挑,因为她永远不缺送上门的求爱者。
但是,雄性除了直接跟其他雄性竞争之外,还可以采用其他手段扩大自己的“成功率”,例如强暴母鸭子的公鸭子,以及独占群里所有母猩猩的大猩猩首领。人类呢?女人跟食物一样是生存必要的资源,尤其是人类生育效率不高,一胎只有一到两个,还需要哺乳两到三年(在早期 hunter gatherer 时代)。如何分配这有限资源呢?一是男人彼此竞争,让女人挑选;二是抢夺与保护。这都是在原始社会里十分普遍的机制。在某些部落里甚至有迷信认为孩子可以是多个父亲与一个母亲的产物,女人跟许多男人交配,生下来的孩子是所有男人的融合体。古代部落没有特别明确的界限,常常是家族亲戚共同养育婴儿。
如此动物性的关系很可能在农业社会里出现根本性改变。随着国家人数的膨胀,社会结构的复杂化,为了争夺生育资源而成天打打杀杀显然是无法维持的,很快就要崩溃分散为小单位。所以分配生育资源就需要更加复杂,更加 fancy,也更加隐秘的套路,从而降低冲突的危险,达到稳定的状态。换言之,她不能挑,他也不能抢。
所以,如果忽然她能挑了,而他只有坐等着被选中或踢开的份儿呢?天都要塌了,你说怎么会不引发大恐慌?
Disclaimer: 之前说过了,我的动物学基础极差,所以理论看看就好不必 take serious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