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二十郎当岁儿，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的时候，经常去城里溜达。然后溜达的时候就经常听见些蛮......有意思的对话。现在还记得一个春天的上午，顶着懒洋洋的太阳过马路的时候，走在我斜后方的一个男子跟同行的人发感慨说：你知道，我从来都觉得我也就 20 多，完全没觉得我 40 多岁了。当时还没有男人至死是少年这个说法，那我也友邦惊诧了下儿心理年龄还能年轻上二十岁的这事儿。我回了下儿头儿，秉着二十岁的刻薄给他脑门上贴了（三菲尔德的朋友）乔治的标签。

时光荏苒，忽然之间我也年近半百了，刷微博的时候发现我跟的那些 ID 统统都是我侄子侄女的岁数----已成年，有的已经是中层领导了---反躬自省，忽然认识到我没感觉我跟这些小朋友们心理年龄差多少，就，大点儿有限。

我就忽然想起路遇的这个乔治来了，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共情个老白男，果然是只要活得够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the end

我听到的是I don't have to grow up; I just grow old.

Looking back at my 20s, I see hardly any resemblance to who I am now.

我也觉得自己变化很大，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我乐于见到的变化。
就算我还是二十岁的我，跟现在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是天差地别的。

如果把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年轻人类比的话，我觉得自己跟美国年轻人差别巨大，跟中国年轻人 ... 好像两个星球上的不同物种。

现在七十岁的美国老年人和中国老年人跟我们也是。。天差地别啊。

我心里就不觉得自己像个四十多岁的人！可能就觉得自己还是20来岁？但跟当初那个真的20来岁的自己是两个不同的年轻人

说起来前两天去一个朋友家里做客。去之前跟格格巫说，我这个朋友是个很严肃的人。但格格巫不太明白严肃具体指的什么。德语里面，seriös是个外来词，但也不完全是serious的意思....于是他问我，你的意思是，这人非常kitsch吗？我说表象可能是比较kitsch，但内里跟kitsch又不太一样，因为kitsch对于我来说更多是政治意义或者审美意义上的，而seriös是个人性格意义上的。然后我解释了一下，比如，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她是隔壁班的团支书。但这么一解释又越抹越黑，格格巫立即说，这还不political吗？我只好又来解释我们那时候“当团支书”这件事情跟政治并不一定有太大关系....总之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很久。anyway就是这位朋友，当初二十几岁的时候，我觉得她感觉上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但现在我们都四十几岁了，她给我的感觉，还像是四十几岁。也很奇妙。

messer wrote: ↑

2022-02-03 9:46

于是他问我，你的意思是，这人非常kitsch吗？我说表象可能是比较kitsch，但内里跟kitsch又不太一样，因为kitsch对于我来说更多是政治意义或者审美意义上的，而seriös是个人性格意义上的。

你这么一说让我又又又去搜 kitsch 的意思了，然后就又又又掉进了同一只兔子洞。

I don't think serious is the right word, either. 语言的能力实在是有限得很。

Growing old is mandatory, growing up is optional.

别说20年了，每5年我就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

实际20岁内心40岁，表现出来是啥，不冲动？情绪稳当？不追同龄人爱追的那些东西？无趣乏味？ 不知道，说起来都是和年龄有关的刻板印象了。

serious 为什么为被联想为kitsch?
我倒是经常犹豫应该用kitsch 还是camp 来描述某个事。比如春晚。。。
我年纪大了之后最大的变化是越来越随和了。看见不爽的事经常扭个脸不看就完了。因为现在有扭个脸不看的自由也是我兢兢业业挣下来的，必须用。

messer wrote: ↑

2022-02-03 9:46

然后我解释了一下，比如，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她是隔壁班的团支书。但这么一解释又越抹越黑

联想了一下我所知道的团支书/班长，可以用Conformist + opportunist来形容，早早地做了政治机器的螺丝钉并为很懂得如何在系统里为自己牟利，就是老人们喜欢的“成熟”。

唐唐的郁金香 wrote: ↑

2022-02-03 10:20

Growing old is mandatory, growing up is optional.

哇这句话好精辟，我偷走了。全身零件到处出毛病，estrogen 跌入谷底的人叹息说，如果能互换一下就好了，growing old is optional.

唐唐的郁金香 wrote: ↑

2022-02-03 10:38

messer wrote: ↑

2022-02-03 9:46

然后我解释了一下，比如，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她是隔壁班的团支书。但这么一解释又越抹越黑

联想了一下我所知道的团支书/班长，可以用Conformist + opportunist来形容，早早地做了政治机器的螺丝钉并为很懂得如何在系统里为自己牟利，就是老人们喜欢的“成熟”。

我们家娃叫teacher’s pet. Suck up.

Knowing wrote: ↑

2022-02-03 10:20

serious 为什么为被联想为kitsch?
我倒是经常犹豫应该用kitsch 还是camp 来描述某个事。比如春晚。。。
我年纪大了之后最大的变化是越来越随和了。看见不爽的事经常扭个脸不看就完了。因为现在有扭个脸不看的自由也是我兢兢业业挣下来的，必须用。

春晚我用cliché.

严肃更多是uptight? rigid?

啊！我想要表示的seriös的意思是老成持重。大家不都会说某某小孩少年老成吗？这个朋友就给人那种很稳重，很正经，aka很老成的感觉。聊天的时候了解到她有一个小四岁的弟弟，而且她从小要照顾这个弟弟，所以...可能也因为从小就要在弟弟面前树立榜样和权威？我和跟我天天混在一起的朋友们上大学的时候都是一群非常莫名其妙每天不干正事的人，所以其实当时我跟这位隔壁班的团支书是不熟悉的，潜意识还会隐隐有点害怕。

然后kitsch呢，我只能说一下在德语里的意思哈，因为这个词早就随着一些文化人儿被推广到了全世界，发展出来啥引申意我就不晓得了。Kitsch在德语里其实我觉得代表了一种中产阶级特有的“土气”，说起来，你们怎么用英文说“土气”？格格巫呢，就是一个非常kitsch地刻意追求不kitsch的例子，可能他在他中产阶级的家庭中成长起来，心中有深重的阴影。这个人夸张到什么地步呢？就是他四十多岁了，还睡在地板上。我跟他在一起之后，被他搞得非常抓狂。在柏林还好一些，反正我们也没住在一起，所以一般来说是他来我家，我不太喜欢去他家睡地板。但后来这个人去美国工作，我有时候也会在美国呆上一阵，当时就提前打好了预防针，说没有床是不行的，一定要买床，不然我是不去的。所以美国这边就有一个床，而且这个床是我给他挑的，宽广舒适，睡一晚第二天起来精神抖擞。所以他后来回柏林，就期期艾艾地说，床好舒服！我想念美国的床！我现在想要在柏林也买一个床！我被你变成了一个kitsch的人！大概就是这样 人家朋友家里有一条西班牙大火腿，这也被他看作是kitsch。西班牙大火腿有什么不好？我敢说谷里的朋友们厨房里都有一条，我要是买得起，而且经常在家吃饭的话，我也愿意弄一条。但格格巫就觉得搞个大火腿放在厨房里像个根雕一样简直太kitsch了。他姐姐每年要把全家人的照片做成挂历送给大家，他拿着那个挂历就像挂历上抹了毒药烫手一样。昆德拉在他那本永远得不了诺贝尔奖的流行小说里面从各个方面阐述了kitsch的意思，但最后也告诉我们谁都避免不了kitsch。

camp跟kitsch还是很不一样的，但我也说不太清楚。我的感觉是：kitsch对应的人群是普通人，camp对应的人群是有表演欲的人，比如春晚编导啊，还有花枝招展的gay啊什么的。这个桑塔格不是写了一本书来讲吗。她好像也是用事例来讲，可见要用语言概括确实是很难。

斯斯艾艾地问：西班牙火腿需要放冰箱吗？还是冷一点的室温也可以？尤其是切开之后？

我吃的太慢了不值得放一条整个的火腿，就只买片好的。虽然我很想弄些火腿骨头来炖汤。
格格巫的避免俗套的确很…典型的反抗中产家庭啊。他童年要么很不幸福要么太幸福，才会到现在还叛逆的这么厉害。一般到了中年以后也就跟出身和解了

哇，“土” 说得太有趣了！我脑子里想的是“恶俗”，还差点儿意思。美国没有“土”这个概念，因为整个美国文化就是TMD以土为荣，你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他们还要群起而攻之的那种，Coastal Elites!

小声说，对于睡地板的浪漫情怀，我在上中学的时候特别强烈，真的睡了几个月地板，当然后来还是改睡床了。

Camp 是有意识有态度的俗，媚俗，恶俗。

Knowing wrote: ↑

2022-02-03 14:06

我吃的太慢了不值得放一条整个的火腿，就只买片好的。虽然我很想弄些火腿骨头来炖汤。
格格巫的避免俗套的确很…典型的反抗中产家庭啊。他童年要么很不幸福要么太幸福，才会到现在还叛逆的这么厉害。一般到了中年以后也就跟出身和解了

肯定是太幸福了才会这么任性。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笑嘻嘻 wrote: ↑

2022-02-03 14:04

斯斯艾艾地问：西班牙火腿需要放冰箱吗？还是冷一点的室温也可以？尤其是切开之后？

切片火腿不是几天没赶着吃就坏了吗？所以我一直不太了解整条火腿是什么情况。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什么结婚大爬梯上才会有这种东西，因为客人来得多，能呼呼呼都吃掉。所以我们看到朋友厨房里放了一个还切得沟壑纵横的，都有点吃惊....

格格巫确实是因为太幸福了才任性。 他虽然很接受不了kitsch，但他也承认自己有很kitsch的一面，比如喜欢曲调悠扬深情脉脉的流行歌曲啊，之类。同时他很喜欢跟camp的人呆在一起。（不是我哈）

哈哈。camp不是戏精吗。

不管哪儿的火腿，本来就是挂着慢慢吃的呀。我家没有。因为买不起切片机。

西班牙店里我看都是用小刀一片片削下来的。当然我也没那个力气。
Campy 和kitsch 都可以很鲜艳吧？我的理解camp 是追求抓马的俗kitsch 是从众的俗。
当然现在我也不那么害怕落俗套了。因为觉得品味这个东西，并没有年轻时想的那么重要，至少对我, 只是个属性，does not define me.

品味这个东西永远是一个循环大坑，鄙视链就像互相咬着头尾的蛇，谁咬谁倒霉。所以最好就是完全不care，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别人怎么看随便他们。就我是一个设计师呢我也这么建议所有人。坚决不做品味警察，太惊悚了。最好是愿者上钩。

哈，会找你的客户当然是喜欢你品味的，本来就是愿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