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Lugano游记(完)
Posted: 2019-07-10 21:29
也试着写写流水账,加手机照片充篇幅。意大利,翡冷翠,许多珠玉在前,我出发前复习过,没有能补充的。先写写Lugano吧。
Lugano在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里有出境。男主和女主逃离意大利时就是从Lake Lugano 上划船去的瑞士。此湖三分之二在瑞士境内,三分之一在意大利境内。伪文青去哪儿玩,总是要寻找一点文艺上的关联。去那里是蹭我家领导开会的机会。小型会议进入第十五届了,曾创立行业内Lugano Criteria,设立规则者从来是高端上游的地位。总之,此地属于“文理两开花”的好地方。
抵达
我们不是一起出发的,我晚两天到。费城直抵当然是不存在的,行程比较复杂,落地后到米兰中央车站坐火车,过了Como两站就到,一小时二十分钟。出发前查看网上班次表,下一步我应该赶4:12的巴士到酒店。
从火车站出来,找到汽车站,偏偏我的422路没有贴班次表,情况复杂起来,有人说去山里的巴士是黄颜色的,而且这里不停(所以不贴班次表),应该到另一处等车;有一个非黄颜色巴士的不说英语的司机透过别人翻译说,今天特殊节日,422不开了。有人说去那里的出租要一百欧元而且不容易叫到。我家领导在短信上催促尽快弄到出租,别等天黑了!作为只使用过一次的新客户,我打开Uber app:对不起,你所在地区没有服务。我又拿出手机里的班次表截屏图看,咦,明明3:12有一班车的(其实看错了,这是反方向的班车),时间快到了,不妨等等,等不到再说。然后3:12准准地黄颜色巴士就来了,这位司机英语非常好,确认后上了车。
事后复盘:我虽然看错了时间表,但当天特殊节日使用特殊时间表,平日的4:12是没有的,平日没有的3:12不但有而且是最后一班,阴差阳错,瞧我这运气!
当时一派焦虑下,拍了这张照片,对,一出车站就是美景:
在车上行李拉杆都没有收起来,就给领导短信汇报我坐上车了,七欧元。正得意间,司机一个急刹车,长按喇叭,我惯性俯冲向前,压在拉杆上,几乎倒入对面的座位上,谢天谢地,我挑的对面没人的座位。。。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狂跳不止,手机短信不敢看了,端坐着看外面。
巴士很快进入山里,一路上行,全是十几米几十米就要转弯的陡峭山路,巴士体宽身长,几乎一直打横地开才能转过那些死角无视野的急弯。司机要按滴滴来提醒对面来车,几次逼退对面的车给我们让空间。有时我们的车又堪堪停在突然出现的小角落里,让后面的小车哗哗地先行。有时对面来了巴士居然安全擦过,有时路边住户修个突出的bay window陡然增加穿行难度。司机很自信地把巴士左忽悠右忽悠地开着,其他乘客都安然地玩手机,只有我几次吓得魂不附体。只好不看外面了,又拿出手机来压压惊。最后五站只有我一个乘客了,和司机聊天,夸他是我见过最勇猛技艺最高的司机!上一次我坐车被吓成这样,是从拉斯维加斯去大峡谷,路过胡佛大坝,情况完全不同,视野是开阔的,但路面左低右高,过分倾斜,右面一辆辆十八轮大卡车斜斜地和我们并行而开,分分钟要倒下来把我们压成肉饼的感觉。回波士顿后我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到了酒店,前台站着两位,长得像这边的医药销售,让人见了一愣的美男。 办手续拿钥匙,进了suite看一圈,, 两个房间,两个洗手间其中一个有Jacuzzi,一个walk-in closet, 两个阳台,挺奢侈的。有的是透视玻璃门,有的是全镜子门,晕头转向的。那二十多分钟上山的险路不是白捱的,现在有高高在上俯瞰Lake Lugano的视角了:
一路劳顿,人朦朦的。我决定运动是最好的恢复休息,四点多天光正好。冲澡后换了短打,下楼让前台给我推荐个需时一到两小时的山路走走。人家打开地图画了个两小时的loop,告诉我瑞士所有的hiking trail都有黄颜色路标云云。
我谢过了拿图出大厅。迈出去没几步,头顶上有人冲我喊,抬头看,几个穿泳裤的男子冲我挥手,脸在背光处看不清楚。我知道那个高处是个无边泳池,我条件反射地也挥挥手,一边纳闷,这里除了我家领导我谁也不认识啊!这几个来劲了,用英语冲我喊,来啊,来游泳啊,每个人都游泳的!我疲倦加时差,脑子已经不转了。闹不清这些人的路数,不管了,扣上遮阳帽,大步离开找trail去也。
Helsana Trail
酒店虽然是巴士的最后一站,只代表它是此山人居的最高点。山本身,还高着呢。我这圈路线就是向更高处走。
进入密林中没多远,路边一个拜圣母的神龛,香火盛呢。再往前,砍伐的树干码在路边。偶尔林子的一侧敞亮起来,变成延绵的草地,摆放着不知名的农具,身上挂铃的山羊结群漫游。是不是阿尔卑斯山羊呢?按说,在我那日走到的最高点,视野壮阔,远处才是阿尔卑斯山,挺远呢。游记大概不是这么写的,但是如果我被蒙上眼睛带到这密林里,我会以为仍然身处宾州。我区分不出来。布谷鸟声声,连空气里honeysuckles 的甜香,都和一进入六月,我们晚饭后遛弯时闻到的一样。当然,开阔视野下我不会混淆,它带给我的喜悦,也和我从阿巴拉契亚山顶俯瞰大片绿色山谷一样难忘。我喜欢Lugano,可能有一部分是来自这种熟悉和亲切。
圈中有圈,有个半英里的栗子环路。当地是栗子之乡,早年栗子能充饥的。记得拍了照,找不到了。路口亭子贴着一张图,几十种树网格状排列标注,功夫做得很细。那一带还有个可以走一天的chestnut trail。
这里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却没有流落到贫困。Cademario陡峭的山上,错落有致地盖了房子住,整出羊蹄子宽的陇栽种一行行的葡萄藤,山下稍微有个巴掌大的三角地带还种麦子呢。按照这里的生活水准,微小规模很难说有什么经济效益。感觉当地人不是经济动物,随处看到三个孩子的家庭,自然,自给。城里公园立根柱子,四面里有三面是温度计,气压计,湿度计,博物馆把表面光滑,内里精密机械的物体陈列在户外花园里。我孤陋寡闻,别的地方见到的钟就是钟,这里城里最大的教堂钟(第一张照片),山区小教堂的钟都被精密的钟表结构包围,敲得非常准。(佛罗伦萨百花教堂的钟是提前两分钟的)。反正处处有一种刚毅的,毫无歉意的理工气质。
另外,这里的钟只敲半小时,不敲整小时,有什么说法么?
好像说走了,拉回流水账。晚饭是在无边泳池旁边的自助餐。一位身穿粉色西服的吉它歌手助兴。记得一种腊味的排骨特别好吃。周围的景色又以一种熟悉感把我包围,仿佛在阿巴拉契亚山间retreat,天光永远不会暗下去似的,两天后是夏至。
Santa Maria degli Angioli
先写给我最多惊喜的。
第二天基本上在湖边走走看看。这座教堂没有排进当地十景,路过时觉得古朴的外观和门前现代风格的十字雕塑相印成趣。信步走进去,先看到一幅最后的晚餐,和达芬奇的不一样,但觉得水平挺高的。祭坛画是耶稣受难主题,一百多个人物,初看乱得很,慢慢看,是许多小故事组成的连环画。耶稣十字架左面是他受难前的故事,右面是受难后的。里面朴素得像被抛弃了似的,几乎没人,画也没有任何防护保护。我坐了一个小时细细欣赏。去到后面庭院看,墙壁上有更多的拱形湿壁画,草坪打理得一丝不苟,又不像是没人管的样子。
当时这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上年美术欣赏课的教授立刻留言说:Helen, 这是达芬奇的弟子Luini的画,我课上讲过的,你忘了麽?。。。我上课坐最后一排,放幻灯片时灯一暗,难免打个盹。确实一点儿没印象了。因着这门课,我这次出门有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到佛罗伦萨看文艺复兴艺术品。来Lugano只是放松休息,没有想着看画啊,这么说,还来着了,惊喜了。
LAC
Lugano Arte e Cultura, Lugano文化艺术馆,就在圣母教堂旁边,中间只隔着一幢建筑。不,我事先没有规划路线一条线走完,大致有几个点想去,想起一出是一出,打开GPS让它带领我。沿着美好的湖光山色,我不介意来来回回地走。一路上有数不清的不同时代风格的雕塑艺术品陈列路边,甚至有一座华盛顿的亭子,没有文字说明为什么陈列,而且他在这儿名字叫Giorgio.
回来说我进了文化艺术馆,用酒店给的Ticino Card买了折扣价的门票,挂着免费的audio tour。先直奔高更的版画(?)展。虽然对高更说不上有多了解多热情,但他名气大呀。一屋子这样土土的,拙拙的,面积不大的展品:
特殊展是woodcut作品,艺术家名叫Franz Gertsch。这个一分钟短视频稍微谈了创作步骤。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DEyczjruuU
照片无法真实反映原作的美好,那种光与影微妙含蓄的反差,那种细腻。。。我在厅里逗留很久,来回看了三遍。下面一张是涟漪,一张是画家妻子玛丽亚。
接下来是Gottifried Keller Foundation常展作品厅。大致了解,Lydia Welti-Escher,就是肖像画里的这位女士。她是瑞信创始人的女儿,在瑞士建国不久,于1890年设立基金,致力于用瑞士艺术家的作品来创造民族身份感,认同感,发挥凝聚力作用。在介绍中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异常感动:这远比用仇恨邻居,妖魔化外族来作为凝聚力要文明多了。。。不知道她的这个理想起了多大作用,后来想到文化沙文主义的可憎,也泄气。虽然没有听说瑞士出产文化沙文主义。
基金会的收藏被当成国宝级别,在瑞士境内的博物馆内分块展出。女士的肖像本身就是很有水平的。白衣白帽白围巾白手套白伞白墙,白得有层次有反差,好看。
LAC有个特别之处,同一建筑里还有音乐厅和表演厅,真正把艺术们都放在一起了。
Monte San Salvatore
LAC出来走15分钟,到圣萨尔瓦多山脚。600米的路程分成下面30度坡和上面60度坡的两端,分别使用不同工程构建的缆车。于是,上山和下山的游客同时自山顶和山脚出发,在半山腰处,互换缆车,完成第二段旅程。精妙的安排。有电的年代,缆车直上直下都不是问题,但这个缆车是1890年开通的,当年不是用电,也不是用人。。。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伏尔加河的纤夫了,1870年代的画。都是人,卑贱不卑贱差好远,也想起LAC里一幅油画,1860年代一间昏暗小酒馆里,瑞士山民们聚在一起参政议政。
山顶上可以看到三面的湖,一面的山谷,和远处的阿尔卑斯山。照片无法容纳这样广阔的视野,一张局部意思一下:
这一天,我七点半乘坐我先生他们公司的班车从酒店所在地Cademario下山进Lugano城,大约三十五分钟。玩了一座市中心花园(面积不小),两座教堂(第二座另说),在老城逛游吃饭(另说),一间博物馆,一座山顶,在湖边来来回回地走,还能在五点半回到会议中心和开完一天会的我家领导会合。这里非常适合步行游玩。领导第二天上午能开完会,有大半天时间转转,我信心十足地说:我是老Lugano了,可以带你玩!
本来决定在附近找家馆子吃晚饭,地方找好了,GPS设上了,大步迈开了。一出会议中心(也在湖边),旁边参会公司办展台的大帐篷里乐声震天,人们忽啦啦地往里面走。我们被磁铁般地吸引,原计划扔到窗外,跟了进去。里面在办happy hour, 摆了二十几样吃食的大桌,一溜儿排出十几张,不完全重样的(后来吃掉不到十分之三)。红,白葡萄酒,香槟敞开了给你倒。摇滚乐队青筋暴突,情感丰沛地献演。哇,吃得好,玩得好。
两件事,在美国这种户外活动,一般摆放的是旱厕,这里使用的是抽水马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帐篷里十几个展台,基本上是工业化模式化字体霸气的”本公司如何厉害“的设计。唯独一家日本公司放了这么张艺术味儿十足的,以患者为中心的图。配以几乎纤弱低调的字体:
新城老城和民天
回来后了解读到的:Lugano是瑞士的”里约“,是”瑞士的效率加意大利式的生活态度“。这里有棕榈树和温和的气候,物价便宜--大约是和苏黎世比,和佛罗伦萨比能贵出50%的样子。是瑞士第三大银行中心:瑞士的银行业一定太发达了,排名第三都有的吹!
老城洁净安宁有序,像(不是我的)照片里的欧洲老街道,不是横平竖直结构,弯弯曲曲地,包涵着两座教堂,和四,五座小广场,其中一座是但丁广场。在湖边建城,向高山抢地,几百级台阶和大坡度弯道常有。市政广场脸贴脸开着两家银行,鲜花怒放地竞争着。
新城,就是会议中心那一带,和一般都市的downtown金融区差别不大。我第三天早上,等领导开完会时,雨中走了走,也碰到些有趣的。比如这辆车是怎么开进开出的?
说说吃,在Lugano的每一顿都很好吃。。。东西虽然不一定上相,当然拍照技术也是明摆着的。酒店早餐提供一种Luganese sausage,有机会一定要尝尝啊!在happy hour上一种串在小三明治上的腌小洋葱,意外地好吃!这里吃到的鞑靼牛肉,也比在佛罗伦萨吃到的更合我的口味。
笑嘻嘻对成都几餐的评价和疑惑,我挺有同感的。佛罗伦萨的几餐也不是不好吃,挺好吃的,回来还吃不着了。就是有一种不太敢说的,”往下走“的感觉。也有些疑惑的问过自己,是真的差了一点儿,还是因为环境(热)和心境(看真迹为主,其它都属于afterthoughts)的不同导致的?
Wedding Crashers
领导开完会,我带他首先去看本地第一教堂Basilica San Lorenzo。就是火车站一出来看到的绿顶钟楼所属教堂,是城市标志之一。
昨天我自己参观过一遍,好玩的是,输入教堂名字时,GPS顽固地蹦出St.Lawrence Cathedral。几次下来我才反应过来,Lorenzo--Lawrence, Giorgio -- George, Giovanni--John嘛。当时教堂门口 有台湾来的旅游团,二十几人在门口拍照。导游轻声说:“男士进入要脱帽,女士不用。”他们没有一个人进去。我在里面只看到一个拖地板的人。教堂是罗马风格,有整体富丽堂皇的印象,也有细看不少湿壁画已经损毁的惋惜。画面各种SM。。。
带领导去的时候,门口热闹得很,不少本地人穿得华丽庄重,笑眯眯互相打招呼聊天,里面坐了大半满。我以为是弥撒要开始。虽说星期六。。。纽约不少天主教堂为市场需求,每天办五场弥撒。。。我们碰上就参加过几场。于是里面转转,坐下来等弥撒。颇等了一会儿,见神父从站在侧廊里不出来,向门口张望;会众也时不时有人回头张望。我们有种不妙的感觉,节目单上部分曲目写英文,看到维瓦尔第的春,瓦格纳的和巴赫的Ava Maria各一首,以及March of Prince Denmark。你们能看出这是婚礼曲目吗?我当时看不出来,继续读字,认出matrimonio一词,确实是婚礼了!想撤已经来不及,众人全部在回身看门口,新娘分分钟就要走出来,可不能冲撞了,新娘已经出来了!哎呀刚才在我们座位前排和人聊天的是新娘的父亲!我们肯定是和新娘的亲友们坐在一起了。即来之则安之,我们就这样臊眉搭眼地参加了一场陌生人的婚礼,成了wedding crashers.
签证书的时候,伴郎伴娘作为证人都要一一签字。这时我匆匆拍了几张。你们看两位伴娘一个穿黑一个穿绿,三位伴郎(人数还不对称)西装和领带从颜色到款式各异,我之前真的没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不过都没关系啦,很高兴,觉得运气好,也内心多多祝福新人。
结束
沿湖摆放的艺术品上百了吧,有一个Reflections of Light 系列临时摆放。后来在佛罗伦萨也发现同系列作品一枚。这里一个介绍视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9oYNSVvbYU里面显示施工场面的是在会议中心前广场。我放过照片的圣母教堂前的十字架,也给了不短的镜头。特意再放这张,感觉特别像Arrival里外星船到达。当然本地人毫不介意,黄昏时他们在旁边练瑜伽。
晚饭我们选在酒店附近的披萨店。步行过去,先是极陡的多弯的车道,然后走下歪歪扭扭的石阶,钻入只能过一人的窄路,我犹豫了,这像别人家的后院,GPS仍坚定地指出就这样走,两边是低矮的歪塌的简易木板屋,不觉得脏,也没有异味,应该是废弃的猪圈,看到山区现代化前的模样了。到了小店,竟是沿山上下四层,巧妙地把十几米上下所有的平地都划进范围。一个老爹前后忙着。吃的,和这几天其它餐食一样,非常好。窗外是湖景。坐了很久,明天一早就要去火车站,南下佛罗伦萨了。意犹未尽啊,和领导说以后有机会来开会,一定要来,切切!
再不尽兴,也该回酒店了;天光再长的夏至日,也渐渐暗了。已经九点半,山下灯火亮起,我们起身回去。路上突然在山路转弯后面,传来急促的清脆的击打声,一时迷惑,什么?鞭炮?枪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终于转过来了,是两个骑装踏马的小姑娘!英气飒爽,真是最后一刻都有惊喜啊!
前阵子真人电影木兰的预告片放出来,好像有些争议,说她家怎么住的是福建土楼,有人调侃,能想象木兰在福建丘陵群山里策马飞奔吗?嗯,原来崇山峻岭一样可以飞马的,不见不知道。给木兰点赞,给骑马的两个瑞士小姑娘点赞!我就写到这里。
Lugano在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里有出境。男主和女主逃离意大利时就是从Lake Lugano 上划船去的瑞士。此湖三分之二在瑞士境内,三分之一在意大利境内。伪文青去哪儿玩,总是要寻找一点文艺上的关联。去那里是蹭我家领导开会的机会。小型会议进入第十五届了,曾创立行业内Lugano Criteria,设立规则者从来是高端上游的地位。总之,此地属于“文理两开花”的好地方。
抵达
我们不是一起出发的,我晚两天到。费城直抵当然是不存在的,行程比较复杂,落地后到米兰中央车站坐火车,过了Como两站就到,一小时二十分钟。出发前查看网上班次表,下一步我应该赶4:12的巴士到酒店。
从火车站出来,找到汽车站,偏偏我的422路没有贴班次表,情况复杂起来,有人说去山里的巴士是黄颜色的,而且这里不停(所以不贴班次表),应该到另一处等车;有一个非黄颜色巴士的不说英语的司机透过别人翻译说,今天特殊节日,422不开了。有人说去那里的出租要一百欧元而且不容易叫到。我家领导在短信上催促尽快弄到出租,别等天黑了!作为只使用过一次的新客户,我打开Uber app:对不起,你所在地区没有服务。我又拿出手机里的班次表截屏图看,咦,明明3:12有一班车的(其实看错了,这是反方向的班车),时间快到了,不妨等等,等不到再说。然后3:12准准地黄颜色巴士就来了,这位司机英语非常好,确认后上了车。
事后复盘:我虽然看错了时间表,但当天特殊节日使用特殊时间表,平日的4:12是没有的,平日没有的3:12不但有而且是最后一班,阴差阳错,瞧我这运气!
当时一派焦虑下,拍了这张照片,对,一出车站就是美景:
在车上行李拉杆都没有收起来,就给领导短信汇报我坐上车了,七欧元。正得意间,司机一个急刹车,长按喇叭,我惯性俯冲向前,压在拉杆上,几乎倒入对面的座位上,谢天谢地,我挑的对面没人的座位。。。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狂跳不止,手机短信不敢看了,端坐着看外面。
巴士很快进入山里,一路上行,全是十几米几十米就要转弯的陡峭山路,巴士体宽身长,几乎一直打横地开才能转过那些死角无视野的急弯。司机要按滴滴来提醒对面来车,几次逼退对面的车给我们让空间。有时我们的车又堪堪停在突然出现的小角落里,让后面的小车哗哗地先行。有时对面来了巴士居然安全擦过,有时路边住户修个突出的bay window陡然增加穿行难度。司机很自信地把巴士左忽悠右忽悠地开着,其他乘客都安然地玩手机,只有我几次吓得魂不附体。只好不看外面了,又拿出手机来压压惊。最后五站只有我一个乘客了,和司机聊天,夸他是我见过最勇猛技艺最高的司机!上一次我坐车被吓成这样,是从拉斯维加斯去大峡谷,路过胡佛大坝,情况完全不同,视野是开阔的,但路面左低右高,过分倾斜,右面一辆辆十八轮大卡车斜斜地和我们并行而开,分分钟要倒下来把我们压成肉饼的感觉。回波士顿后我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到了酒店,前台站着两位,长得像这边的医药销售,让人见了一愣的美男。 办手续拿钥匙,进了suite看一圈,, 两个房间,两个洗手间其中一个有Jacuzzi,一个walk-in closet, 两个阳台,挺奢侈的。有的是透视玻璃门,有的是全镜子门,晕头转向的。那二十多分钟上山的险路不是白捱的,现在有高高在上俯瞰Lake Lugano的视角了:
一路劳顿,人朦朦的。我决定运动是最好的恢复休息,四点多天光正好。冲澡后换了短打,下楼让前台给我推荐个需时一到两小时的山路走走。人家打开地图画了个两小时的loop,告诉我瑞士所有的hiking trail都有黄颜色路标云云。
我谢过了拿图出大厅。迈出去没几步,头顶上有人冲我喊,抬头看,几个穿泳裤的男子冲我挥手,脸在背光处看不清楚。我知道那个高处是个无边泳池,我条件反射地也挥挥手,一边纳闷,这里除了我家领导我谁也不认识啊!这几个来劲了,用英语冲我喊,来啊,来游泳啊,每个人都游泳的!我疲倦加时差,脑子已经不转了。闹不清这些人的路数,不管了,扣上遮阳帽,大步离开找trail去也。
Helsana Trail
酒店虽然是巴士的最后一站,只代表它是此山人居的最高点。山本身,还高着呢。我这圈路线就是向更高处走。
进入密林中没多远,路边一个拜圣母的神龛,香火盛呢。再往前,砍伐的树干码在路边。偶尔林子的一侧敞亮起来,变成延绵的草地,摆放着不知名的农具,身上挂铃的山羊结群漫游。是不是阿尔卑斯山羊呢?按说,在我那日走到的最高点,视野壮阔,远处才是阿尔卑斯山,挺远呢。游记大概不是这么写的,但是如果我被蒙上眼睛带到这密林里,我会以为仍然身处宾州。我区分不出来。布谷鸟声声,连空气里honeysuckles 的甜香,都和一进入六月,我们晚饭后遛弯时闻到的一样。当然,开阔视野下我不会混淆,它带给我的喜悦,也和我从阿巴拉契亚山顶俯瞰大片绿色山谷一样难忘。我喜欢Lugano,可能有一部分是来自这种熟悉和亲切。
圈中有圈,有个半英里的栗子环路。当地是栗子之乡,早年栗子能充饥的。记得拍了照,找不到了。路口亭子贴着一张图,几十种树网格状排列标注,功夫做得很细。那一带还有个可以走一天的chestnut trail。
这里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却没有流落到贫困。Cademario陡峭的山上,错落有致地盖了房子住,整出羊蹄子宽的陇栽种一行行的葡萄藤,山下稍微有个巴掌大的三角地带还种麦子呢。按照这里的生活水准,微小规模很难说有什么经济效益。感觉当地人不是经济动物,随处看到三个孩子的家庭,自然,自给。城里公园立根柱子,四面里有三面是温度计,气压计,湿度计,博物馆把表面光滑,内里精密机械的物体陈列在户外花园里。我孤陋寡闻,别的地方见到的钟就是钟,这里城里最大的教堂钟(第一张照片),山区小教堂的钟都被精密的钟表结构包围,敲得非常准。(佛罗伦萨百花教堂的钟是提前两分钟的)。反正处处有一种刚毅的,毫无歉意的理工气质。
另外,这里的钟只敲半小时,不敲整小时,有什么说法么?
好像说走了,拉回流水账。晚饭是在无边泳池旁边的自助餐。一位身穿粉色西服的吉它歌手助兴。记得一种腊味的排骨特别好吃。周围的景色又以一种熟悉感把我包围,仿佛在阿巴拉契亚山间retreat,天光永远不会暗下去似的,两天后是夏至。
Santa Maria degli Angioli
先写给我最多惊喜的。
第二天基本上在湖边走走看看。这座教堂没有排进当地十景,路过时觉得古朴的外观和门前现代风格的十字雕塑相印成趣。信步走进去,先看到一幅最后的晚餐,和达芬奇的不一样,但觉得水平挺高的。祭坛画是耶稣受难主题,一百多个人物,初看乱得很,慢慢看,是许多小故事组成的连环画。耶稣十字架左面是他受难前的故事,右面是受难后的。里面朴素得像被抛弃了似的,几乎没人,画也没有任何防护保护。我坐了一个小时细细欣赏。去到后面庭院看,墙壁上有更多的拱形湿壁画,草坪打理得一丝不苟,又不像是没人管的样子。
当时这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上年美术欣赏课的教授立刻留言说:Helen, 这是达芬奇的弟子Luini的画,我课上讲过的,你忘了麽?。。。我上课坐最后一排,放幻灯片时灯一暗,难免打个盹。确实一点儿没印象了。因着这门课,我这次出门有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到佛罗伦萨看文艺复兴艺术品。来Lugano只是放松休息,没有想着看画啊,这么说,还来着了,惊喜了。
LAC
Lugano Arte e Cultura, Lugano文化艺术馆,就在圣母教堂旁边,中间只隔着一幢建筑。不,我事先没有规划路线一条线走完,大致有几个点想去,想起一出是一出,打开GPS让它带领我。沿着美好的湖光山色,我不介意来来回回地走。一路上有数不清的不同时代风格的雕塑艺术品陈列路边,甚至有一座华盛顿的亭子,没有文字说明为什么陈列,而且他在这儿名字叫Giorgio.
回来说我进了文化艺术馆,用酒店给的Ticino Card买了折扣价的门票,挂着免费的audio tour。先直奔高更的版画(?)展。虽然对高更说不上有多了解多热情,但他名气大呀。一屋子这样土土的,拙拙的,面积不大的展品:
特殊展是woodcut作品,艺术家名叫Franz Gertsch。这个一分钟短视频稍微谈了创作步骤。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DEyczjruuU
照片无法真实反映原作的美好,那种光与影微妙含蓄的反差,那种细腻。。。我在厅里逗留很久,来回看了三遍。下面一张是涟漪,一张是画家妻子玛丽亚。
接下来是Gottifried Keller Foundation常展作品厅。大致了解,Lydia Welti-Escher,就是肖像画里的这位女士。她是瑞信创始人的女儿,在瑞士建国不久,于1890年设立基金,致力于用瑞士艺术家的作品来创造民族身份感,认同感,发挥凝聚力作用。在介绍中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异常感动:这远比用仇恨邻居,妖魔化外族来作为凝聚力要文明多了。。。不知道她的这个理想起了多大作用,后来想到文化沙文主义的可憎,也泄气。虽然没有听说瑞士出产文化沙文主义。
基金会的收藏被当成国宝级别,在瑞士境内的博物馆内分块展出。女士的肖像本身就是很有水平的。白衣白帽白围巾白手套白伞白墙,白得有层次有反差,好看。
LAC有个特别之处,同一建筑里还有音乐厅和表演厅,真正把艺术们都放在一起了。
Monte San Salvatore
LAC出来走15分钟,到圣萨尔瓦多山脚。600米的路程分成下面30度坡和上面60度坡的两端,分别使用不同工程构建的缆车。于是,上山和下山的游客同时自山顶和山脚出发,在半山腰处,互换缆车,完成第二段旅程。精妙的安排。有电的年代,缆车直上直下都不是问题,但这个缆车是1890年开通的,当年不是用电,也不是用人。。。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伏尔加河的纤夫了,1870年代的画。都是人,卑贱不卑贱差好远,也想起LAC里一幅油画,1860年代一间昏暗小酒馆里,瑞士山民们聚在一起参政议政。
山顶上可以看到三面的湖,一面的山谷,和远处的阿尔卑斯山。照片无法容纳这样广阔的视野,一张局部意思一下:
这一天,我七点半乘坐我先生他们公司的班车从酒店所在地Cademario下山进Lugano城,大约三十五分钟。玩了一座市中心花园(面积不小),两座教堂(第二座另说),在老城逛游吃饭(另说),一间博物馆,一座山顶,在湖边来来回回地走,还能在五点半回到会议中心和开完一天会的我家领导会合。这里非常适合步行游玩。领导第二天上午能开完会,有大半天时间转转,我信心十足地说:我是老Lugano了,可以带你玩!
本来决定在附近找家馆子吃晚饭,地方找好了,GPS设上了,大步迈开了。一出会议中心(也在湖边),旁边参会公司办展台的大帐篷里乐声震天,人们忽啦啦地往里面走。我们被磁铁般地吸引,原计划扔到窗外,跟了进去。里面在办happy hour, 摆了二十几样吃食的大桌,一溜儿排出十几张,不完全重样的(后来吃掉不到十分之三)。红,白葡萄酒,香槟敞开了给你倒。摇滚乐队青筋暴突,情感丰沛地献演。哇,吃得好,玩得好。
两件事,在美国这种户外活动,一般摆放的是旱厕,这里使用的是抽水马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帐篷里十几个展台,基本上是工业化模式化字体霸气的”本公司如何厉害“的设计。唯独一家日本公司放了这么张艺术味儿十足的,以患者为中心的图。配以几乎纤弱低调的字体:
新城老城和民天
回来后了解读到的:Lugano是瑞士的”里约“,是”瑞士的效率加意大利式的生活态度“。这里有棕榈树和温和的气候,物价便宜--大约是和苏黎世比,和佛罗伦萨比能贵出50%的样子。是瑞士第三大银行中心:瑞士的银行业一定太发达了,排名第三都有的吹!
老城洁净安宁有序,像(不是我的)照片里的欧洲老街道,不是横平竖直结构,弯弯曲曲地,包涵着两座教堂,和四,五座小广场,其中一座是但丁广场。在湖边建城,向高山抢地,几百级台阶和大坡度弯道常有。市政广场脸贴脸开着两家银行,鲜花怒放地竞争着。
新城,就是会议中心那一带,和一般都市的downtown金融区差别不大。我第三天早上,等领导开完会时,雨中走了走,也碰到些有趣的。比如这辆车是怎么开进开出的?
说说吃,在Lugano的每一顿都很好吃。。。东西虽然不一定上相,当然拍照技术也是明摆着的。酒店早餐提供一种Luganese sausage,有机会一定要尝尝啊!在happy hour上一种串在小三明治上的腌小洋葱,意外地好吃!这里吃到的鞑靼牛肉,也比在佛罗伦萨吃到的更合我的口味。
笑嘻嘻对成都几餐的评价和疑惑,我挺有同感的。佛罗伦萨的几餐也不是不好吃,挺好吃的,回来还吃不着了。就是有一种不太敢说的,”往下走“的感觉。也有些疑惑的问过自己,是真的差了一点儿,还是因为环境(热)和心境(看真迹为主,其它都属于afterthoughts)的不同导致的?
Wedding Crashers
领导开完会,我带他首先去看本地第一教堂Basilica San Lorenzo。就是火车站一出来看到的绿顶钟楼所属教堂,是城市标志之一。
昨天我自己参观过一遍,好玩的是,输入教堂名字时,GPS顽固地蹦出St.Lawrence Cathedral。几次下来我才反应过来,Lorenzo--Lawrence, Giorgio -- George, Giovanni--John嘛。当时教堂门口 有台湾来的旅游团,二十几人在门口拍照。导游轻声说:“男士进入要脱帽,女士不用。”他们没有一个人进去。我在里面只看到一个拖地板的人。教堂是罗马风格,有整体富丽堂皇的印象,也有细看不少湿壁画已经损毁的惋惜。画面各种SM。。。
带领导去的时候,门口热闹得很,不少本地人穿得华丽庄重,笑眯眯互相打招呼聊天,里面坐了大半满。我以为是弥撒要开始。虽说星期六。。。纽约不少天主教堂为市场需求,每天办五场弥撒。。。我们碰上就参加过几场。于是里面转转,坐下来等弥撒。颇等了一会儿,见神父从站在侧廊里不出来,向门口张望;会众也时不时有人回头张望。我们有种不妙的感觉,节目单上部分曲目写英文,看到维瓦尔第的春,瓦格纳的和巴赫的Ava Maria各一首,以及March of Prince Denmark。你们能看出这是婚礼曲目吗?我当时看不出来,继续读字,认出matrimonio一词,确实是婚礼了!想撤已经来不及,众人全部在回身看门口,新娘分分钟就要走出来,可不能冲撞了,新娘已经出来了!哎呀刚才在我们座位前排和人聊天的是新娘的父亲!我们肯定是和新娘的亲友们坐在一起了。即来之则安之,我们就这样臊眉搭眼地参加了一场陌生人的婚礼,成了wedding crashers.
签证书的时候,伴郎伴娘作为证人都要一一签字。这时我匆匆拍了几张。你们看两位伴娘一个穿黑一个穿绿,三位伴郎(人数还不对称)西装和领带从颜色到款式各异,我之前真的没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不过都没关系啦,很高兴,觉得运气好,也内心多多祝福新人。
结束
沿湖摆放的艺术品上百了吧,有一个Reflections of Light 系列临时摆放。后来在佛罗伦萨也发现同系列作品一枚。这里一个介绍视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9oYNSVvbYU里面显示施工场面的是在会议中心前广场。我放过照片的圣母教堂前的十字架,也给了不短的镜头。特意再放这张,感觉特别像Arrival里外星船到达。当然本地人毫不介意,黄昏时他们在旁边练瑜伽。
晚饭我们选在酒店附近的披萨店。步行过去,先是极陡的多弯的车道,然后走下歪歪扭扭的石阶,钻入只能过一人的窄路,我犹豫了,这像别人家的后院,GPS仍坚定地指出就这样走,两边是低矮的歪塌的简易木板屋,不觉得脏,也没有异味,应该是废弃的猪圈,看到山区现代化前的模样了。到了小店,竟是沿山上下四层,巧妙地把十几米上下所有的平地都划进范围。一个老爹前后忙着。吃的,和这几天其它餐食一样,非常好。窗外是湖景。坐了很久,明天一早就要去火车站,南下佛罗伦萨了。意犹未尽啊,和领导说以后有机会来开会,一定要来,切切!
再不尽兴,也该回酒店了;天光再长的夏至日,也渐渐暗了。已经九点半,山下灯火亮起,我们起身回去。路上突然在山路转弯后面,传来急促的清脆的击打声,一时迷惑,什么?鞭炮?枪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终于转过来了,是两个骑装踏马的小姑娘!英气飒爽,真是最后一刻都有惊喜啊!
前阵子真人电影木兰的预告片放出来,好像有些争议,说她家怎么住的是福建土楼,有人调侃,能想象木兰在福建丘陵群山里策马飞奔吗?嗯,原来崇山峻岭一样可以飞马的,不见不知道。给木兰点赞,给骑马的两个瑞士小姑娘点赞!我就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