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趟将录-----转贴

入得谷来,祸福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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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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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趟将录-----转贴

Post by tiffany » 2003-12-31 19:42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豫西,土匪蜂起,历经演变,还生出了镇嵩军这个时代畸形儿。趟将是豫西土匪对自己的称谓,所谓“趟”指趟水过河,也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混一日是一日的意思。“趟”字过去是左足右堂,可惜后来简化字把这个形意俱嘉的字统统简化为“趟”了。

  土匪自己封自己为趟将,当地老百姓可没那么客气,无论你是“大将军”也好,“大都督”也罢,一律称其为“杆”,闹土匪就是“起杆”,土匪老大就是“大架杆”,二头目就是“二架杆”。这个杆字是平声发音,这样才是标准的读法,如同猪肝的肝字发音。杆在汉语中为旗杆之意,推究它怎么成了豫鲁皖一带土匪的代名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大嘴猜测与捻军有关,捻军有总坛分坛,分坛下有杆,这是其最基层的组织。或许这架杆、起杆之词就如此演变而来。

  安徽的土匪没什么名堂,没山没水,顶多也就是出几个蟊贼;山东的海匪厉害,可离我的话题太远,那都是吃海鲜的,与我说的捞野味的不同。但山东的杆们也猛,敢抢津浦路的火车,还有刘黑七流窜华北,与豫西杆有一拼。

  其实刘黑七那套是从捻军、白朗那里学来的,白朗打着反袁世凯的旗号,历史方家把他列为一个绿林义士,大嘴嘴大,不敢胡说,尽管心里不乐意,但这里就不把白朗做趟将来谈了。不过白朗孵出来的那些蛋,却个个都是精光强悍的趟将。老洋人十万之众过府穿县,攻城拔寨,把个河南搅了个天翻地覆,乌烟瘴气,可谓是豫西趟将的“模范带头人”。还有秦椒红、姜不辣同样手段,如同蝗虫过境,时常把豫东抢个精光。

  话说的有些远,现在言归正传,一个个说豫西这些趟将们。

  一、中原大侠王天纵

  王天纵,也叫王天从,也有叫他王天同的,谁知道哪个是他真名,此人后来做了北洋的中将,官拜京师军警督察处副处长,自然是以王天纵扬名。中原大侠是张钫在他的文章中封的,辛亥年冬,张钫带陕西军政府秦陇复汉军出关中,想占了中原,但他的老朋友赵周人不干,领着老毅军三下五下把张钫打了个乌眼青。就在张钫在潼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之时,王天纵带着他的杨山十兄弟豫西绿林武装近万人赶到,危难之时,挺身相助,怎不使张钫感动?所以这大侠的帽子就戴在王大架杆的头上了。

  这王天纵起杆也有意思,此人出身贫寒,读不起书,但偏喜舞枪弄棒,这也是河南人过去的民风,大嘴祖籍淮西,老家七旬老舅,一把身子骨瘦若竹竿,清晨拿根扁担同样舞的虎虎生风,那就是年轻时在红枪会里练出来的。王天纵故乡嵩县鸣皋镇有位孟老先生,官至山东游击,其子绰号老七者,回乡结交习武同好,王天纵就成了他的朋友。这孟老七家有枪弹,王天纵勤于练习,不久习得一手好枪法,百步穿杨,弹不虚发,人称其为神炮。这手好本领为王天纵后来挣来许多威望。这是后话,以后我会提到的。

  孟老七结交乡间青年,自然就惹的当地官府老大不高兴,光绪二十四年,孟七因为一些琐事被官府捉拿,王天纵一帮人去救自己的“主公”,王天纵枪法精妙,一枪一枪把清兵干掉多员,掩护着孟七逃走。王天纵也无法容身,遂带百余人上了嵩县南的杨山起杆。

  豫西趟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其实这只是个说法而已,很多杆都祸害乡里。但王天纵能严格执行这一条,他的部下不绑票,不抢劫,专劫掠官府。由此得到附近百姓拥戴,势力慢慢坐大,名声传遍豫西,四方架杆们纷纷来投,后来就出现了豫西杆首齐聚杨山,结成杨山十兄弟的故事来。杨山十兄弟其实不只十人,而是十四人,其中有张治公、柴云升、憨玉琨等人,看看这三人的名字,就知道杨山十兄弟在豫西的地位。王天纵虽然不是名分上的老大,但因为“德高望重”,实际是杨山十兄弟的核心。

  有匪患就有兵来剿,王天纵起杆后,经常与剿匪的清兵掐架,洛阳南阳巡防营的清兵都是他的老对手。后来做到南阳镇台的谢宝胜是王天纵十多年的死对头,谢宝胜是徐州人,年轻时做过道士,人们背后都叫他谢老道。这谢老道为官十多年,与王天纵打了不下百十仗,从河南巡防营管带一直升到南阳镇台,一直未能奈何王天纵。一次清军会剿豫西土匪,谢宝胜带兵围了杨山,激战数日不下。王天纵在山上喊谢老道你站起来,谢宝胜果然站起来,王天纵喊:“老道,你的官做到现在这么大,全是因为我包举的,别以为你多了不起,想要你脑袋容易的很,不信你举起你的马鞭子”,谢宝胜举起马鞭,王天纵从山上啪地一枪,把马鞭打成两截。然后说:“今天不打死你,是因为想和你交个朋友,如果再苦苦相逼,此鞭如你”。估计谢宝胜吓得不轻,当夜就撤围而退,王天纵的枪法也可见一斑。后来辛亥年张钫二打陕州不下退居潼关,王天纵回头率部出商洛直取南阳,谢宝胜那时还做着南阳镇台,鄂军来攻南阳的消息传来,他还老大看不起鄂军,想顶一阵,现在一听王天纵入了荆紫关,最后一点守城的信心也没啦,哀叹一声完了,绝望之下自杀了事。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做了大总统,王天纵有功升北京军警督察处副处长,这督察处看起来权势挺大,实际是个闲职,让一个山大王去维持街道秩序,自然有些滑稽,王天纵也有些心灰意懒。也是,没仗可打,手痒痒的滋味是不好受。后来张勋复辟,段琪瑞声讨,张勋在公馆里顽抗,王天纵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卫队扒开南河沿北围墙揪着辫子兵的辫子往死里揍,打的张大辫子仓皇逃入荷兰公馆。事后张钫为他为什么打张大辫子那么起劲,王天纵说我当十多年山大王就是打满清,参加辛亥革命也是为这个,可这张大辫子偏要给满清做奴才,扶保皇帝羔子重新宰割我们汉人,不打他还打谁!

  这位大架杆后来去了四川组织靖国豫军,准备出秦岭援陕,积劳成疾,于1920年春去世,一代中原绿林领袖,也算得了个善终好结局,比他的那些个把兄弟混的好的多

  二、巾帼趟将张寡妇

  提起贺贞这名字恐怕没几个人知道,但说起贺贞的绰号张寡妇,知道的人就多了,七、八十年前洛阳西南的丛山竣岭间,这名号可止幼儿啼哭,可疗惊厥昏迷,灵光的很。贺贞出生在洛宁,18岁嫁给邻村张洛山为妻,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是村里有名的贤惠媳妇。但好景不长,公婆丈夫接连病故,撇下了张寡妇带着3个年幼的儿子惨淡生活,家里只有薄田几亩,生计颇为艰难。转眼张寡妇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为了生活,大儿子就想做佃户养家糊口。村里最大的地主是张寡妇丈夫的哥哥,做佃户自然就要去他家,可这位为富不仁的嫡亲平日里不照顾这孤儿寡母倒也罢了,此时竟然还不允许自己的侄子雇种自己家的地,反而把欲强行雇种的大侄子胖揍一顿。这就要说是河南人的劣根性了,有些恶习确实让人气愤,大嘴的家族也出现一件类似的事情,一家夫妻两个,无子无女,双双病故后,两人平日老死不相往来的远房亲戚纷纷出现操办丧事,丧事已完,留驻下来的大批人马整整大吃大喝了两个月,直到把两个已亡人的所有财产吃完为止,这就是河南的民风民俗――吃绝户。

  这张寡妇的儿子一怒之下就上山起杆,因为孔武有力,不久成了个小架杆,曾经回家乡找他这位伯父寻仇,未果,接下来因为杆内内讧被杀。大儿子已死,张寡妇万念俱灰,遂带着二儿子也上山为匪,大儿子留下来的一些手下推举这老太太做了他们的老架杆,尊其为干娘,张寡妇就成了土匪头,领着这帮干儿子过起了趟将生活。

  土匪也要吃饭,靠什么吃饭,那就是抢劫、绑票了。豫西的刀客们一般不抢劫,那太没土匪文化,他们主要依靠绑票。这绑票也有细分,送传帖给富户勒索钱财叫“飞票”,绑架人质索要赎金,这人质就叫“肉票”,绑架的黄花大闺女叫“快票”。为什么这黄花大闺女不叫肉票而叫快票呢?只因为这姑娘被土匪绑架,过夜的话就有危险,订过婚姻大事的姑娘未过门的婆家是铁定的要退婚,一般自己家人也不大情愿去赎买,所以往往是这边被绑到山上,脚跟脚赎金就送来了,这就叫快票,但这快票的价值也是大打折扣,没准还竹蓝打水一场空,所以豫西的刀客一般不绑快票――吃力不讨好。

  但张寡妇就敢做这个,她有优势――自己就是个女流之辈。张寡妇指挥自己的手下专门绑快票,绑到山上捆在屋里,自己拎着双枪睡门口亲自看大门,哪个不长眼的干儿子敢坏良心来糟蹋这些黄花大闺女,张寡妇的枪子也不长眼。这真的不含糊,一次有个手下寂寞难耐,想趁着张寡妇睡觉的工夫欺负快票,刚进房门,张寡妇躺在床上甩手一枪,当地一声就把这宵小眉心上钻个洞,然后暴尸三日,以呈效尤。有了这名声,快票的家属莫不诚心如意地交纳赎金,缴了赎金还对张寡妇千恩万谢――看官莫要奇怪,那年月就是这么奇怪,要不怎么说趟将们都是怪物呢?老百姓实为草芥,就象一个人,整日里被人死命地打,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打了他个鼻血横流,末了为他上了点金疮药,于是挨打者心中顿生感激之情。

  这些舔刀尖生活的趟将,靠的是自己的名号,名号越恐怖,价值就越大,这雷同现在商品社会名牌效应。张寡妇绑快票屡试不爽,名声很快传遍豫西,因为这属于独家垄断经营,生意越做越红火,张寡妇手里的“单打一”很快就变成了“自来德”,手下那帮干儿子的长矛大刀也换成了杆杆钢枪,惹得四方刀客眼红,纷纷前来入伙。眼看着干儿子越来越多,养活不了,怎么办呢?

  别看张寡妇是个村妇,却是个脑筋很灵光的女人,她主动去找在洛阳驻扎的镇嵩军,要求张治公收编,送上门的壮丁,外加装备齐全,怎不让张治公心花怒放。很快张寡妇的干儿子们就组成了一个团,浩浩荡荡开进洛阳的兵营里成了兵爷爷。张寡妇是个女流,无法在镇嵩军做将,否则的话在镇嵩军里出现一个女将也是个传奇。她让自己的二架杆做了军官,自己的二儿子做了连长,而自己怀里揣着两支自来德,骑着毛驴滴答滴答又回到洛宁山中,不几日,又拉起一杆来,等到了人强吗壮,再循旧例送进镇嵩军,如此有三,俨然成了镇嵩军的洛宁兵站主任。

  张寡妇事业有成,却从未忘记报仇,她带着二儿子上山后,留在家中的小儿子被大伯告到官府,称其助匪给毙了(冤矣!株连之术何时能止?),二儿子做了镇嵩军的连长,下乡索要军饷,被当地人一怒之下杀了。张寡妇闻听,怒不可遏,带着自己新拉出来的一班人马把那村子烧杀了个干干净净,这张寡妇做了恐怖的代名词就从此而来。

  为二儿子报了仇,她就琢磨着为大儿子报仇,遂带着一标人马杀往故乡。二架杆做先锋走在前面,错把距张寡妇家还有一道山梁的另一个村庄当成了目标,趁着月黑风高,一口气就杀了三十多口。等到张寡妇赶到,大错已经铸成,时天亮将亮,四野各村风闻匪至,均戒备有加,张寡妇遥对故乡痛哭一场,只得悻悻退去。

  接下来日子就不好过了,先是吴大帅剿匪,隔了几年,刘峙也来剿匪,把个豫西刀客打的抱头鼠窜,张寡妇也落了个孤家寡人,但其身手依然不凡。民国三十二年,张寡妇只身押送一批烟土去许昌贩卖,途经临汝,这临汝也是个土匪横行的地界,老洋人、秦椒红、姜不辣、姜明玉、范龙章都是这里的土特产。路上大白天就有俩没眼色的蟊贼剪径,张寡妇不动声色,款款从毛驴车上下来,神速般从怀里拔出双枪,一枪打穿了一个蟊贼的手,再一枪击落了另一贼的枪,吓的两人一阵风似逃了。

  张寡妇在许昌卖了烟土,本来她可以南下北上,从此过个正常人的生活,不会有人去怀疑这个五十三岁的老太太会是豫西著匪,但她还有个心愿未了,那就是为自己大儿子小儿子报仇。于是她从许昌去郑州,坐了火车回洛阳,准备潜回老家报仇雪恨后再远走高飞。天算不如人算,百密而有一疏,在火车上张寡妇就被人认了出来,也难怪,当时她早就上了河南剿匪的通缉令上,一颗脑袋价值好几千现大洋。张寡妇住进了一个旅馆,马上就被人报告了当地驻军,洛阳驻军如临大敌,戒严了街道,包围了旅馆,架起了机枪。旅馆里的张寡妇一看架势,就知道是从自己来的,拉开房门说:“我就是你们要抓的张寡妇,不就是要我的枪吗,给你们”,说完丢下了自己的双枪,束手就擒。士兵要捆绑她,老太太说你瞧你瞧,我这一个糟老太婆,还能跑到哪去,别麻烦了。果然就没绑。

  张寡妇在洛阳驻军的军法处里供认不讳,被捕三日后即被枪决。处决那天,洛阳万人空巷,看张寡妇亮牌子,张寡妇在卡车上叫:“老少爷们,我就是洛宁的张寡妇,张寡妇就是我,我是被逼拉杆的,我想报仇,我死了也要报仇。”她一遍遍喊,临死前也未停止,最后一个我要报仇的仇字没喊出来,淹没在刽子手的枪声中。

  对于张寡妇,大嘴只想说:“捧半瓣恻隐心,掬一把辛酸泪”,那个时代呀……

  三、屡败屡战范龙章

  因为报仇逼上梁山的趟将不少,后来称霸一方的就凤毛麟角,张寡妇算一个,不过她到死也没有报仇,另一个就是范龙章了。

  范龙章可算是镇嵩军中福大命大的幸运者,数起杆出身从军的趟将,王天纵英年早逝、憨玉琨失败自杀,张治公做了汉奸,万选才惨遭处决,结局都不怎么好,能趟到新中国成立前夕的只有武庭麟、范龙章、王凌云三人,孙殿英也算一个吧。武庭麟兵败郏县,王凌云、孙殿英后来也去了战犯管理所,只有范龙章随着高树勋起义,风平浪静地生活,真是福将。

  范龙章是汝阳人,本是个本分的庄稼人,镇嵩军在陕西成军后,范龙章因为家境困难,背井离乡远去陕西周至投了镇嵩军。周至这地方当时有个土特产名扬山陕豫鲁,那就是大烟土,镇嵩军官兵有一身军装做掩护,私贩烟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因此个个人富的流油。有了钱,接下来就是吃喝嫖赌,军中赌风甚烈,有营长每日例行公事就是召集手下连长聚赌,大呼小叫,不亦乐乎。范龙章就在这样一个军官手下做勤务兵,支场子,打下手,抽份子,不到一年,竟然积攒下好几百块现大洋。他用这些钱买了大烟土,请了假直奔洛阳,卖了烟土自己的本钱转眼翻了几番,衣锦还乡,为自己在老家的寡母独弟买了几亩良田,盖了新房子,还娶了个媳妇,这要在现在也是名副其实的暴富。

  可坏就坏在这个富上了。范龙章买的这几亩良田,很早就被当地民团头子赵宝德看中,为了得到它,赵宝德把土地原来的主人逼迫得走投无路,但那家人也很硬朗,就是践卖也不给赵宝德,最后卖给了范龙章家,价格比赵宝德出的价低的多。这梁子从这就结下了。几年后赵宝德诬陷范龙章的弟弟偷窃庄稼,不分青红皂白就枪毙了。范龙章就这么一个弟弟,闻讯悲痛万分,遂潜回家乡准备为弟报仇!

  豫西素无法治,山野村民间矛盾往往使用暴力手段解决,是以仇杀事件迭起。卢氏地方上就出过一事,两家地主有矛盾,一家买了枪手暗杀了另一家主人,另一家不示弱,也买了更厉害的枪手把杀人枪手连同主使者满门抄杀,唯有一弱冠儿童因去远方亲戚家方幸免。这儿童后来长大成人,入了镇嵩军,某日带在军中结识的把兄若干,长途奔袭,趁月黑风高,将仇人一家也杀了个干干净净。豫西仇杀之风可见一斑。

  赵宝德乃当地民团头领,戒备森严,范龙章潜伏多日无法下手,最后他认识到单身一人是无法报仇的,于是就想到去做趟将,借助大伙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于是就纠集了十多人带了十几杆枪投了姜明玉的杆。姜明玉当时盘踞临汝,那地方盛产煤炭,百姓比较富裕,这地盘以前是樊老二的,樊钟秀领着自己的杆子,打着建国豫军的旗号南下革命去了,这地方就被姜明玉占了。姜明玉此人故事也多,此人如同范龙章一样,也是镇嵩军士兵出身,也好赌,不同的是姜明玉上赌场有如神助,每赌必赢,所以每当他当值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士兵排队替他值勤,以便让他能上赌场赚钱,自己可以抽个份子。此人后来赌了一个大的,把冯玉祥的把兄卖给了张宗昌,想赌自己的命运,一辈子赌场老将这次栽了个大跟头,最后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上了,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范龙章入伙后不久,赶上吴大帅剿匪,吴大帅的剿匪部队就是樊老二旧部属,放几枪把姜明玉惊走就回去给吴佩孚交差,没打算真打。姜明玉心知肚明,果然带着自己的大队人马西去避风。范龙章没走,他带着自己的那一小搓人回了汝阳,可偏偏遇上了汝阳民团。

  汝阳民团的指挥是王建昭,这人从老毅军回乡后,一直在组织地主民团武装,逢匪必打,部队打光了回家再组织一批来,是土匪的大患。有一次土匪又把王建昭的民团打的稀烂,土匪抓住了几个俘虏,一反常态地没杀,反而对这几个俘虏说不杀你们,回去给王建昭带个话,我们只是借道,没打算在这里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交个朋友如何?然后把几人释放。如果这股趟将知道王建昭就在这几人中间,那他们是决计不会让这些人多活一分钟的。王建昭剿了一辈子匪,后来还是死在趟将手里。

  范龙章手下被王建昭包围,打了一夜没突围出去,无奈缴械投降,几个头头被押到汝阳砍了,被俘的土匪全部交给当地老百姓,这些百姓平日里恨土匪恨的牙根咬碎,此时有机会自然是不遗余力,抓住这些土匪往死里打,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直到这帮土匪变成肉骨粉才住手。范龙章的第一批小弟兄就这么完了。而王建昭得到吴佩孚的召见嘉奖,和王建昭一起去洛阳见大帅的,有个小伙子,那时还不怎么出名,他的名字叫王凌云。

  范龙章因为去见姜明玉,没有被王建昭砍头,否则也没有范龙章守曹县四个月的奇迹了。姜明玉在豫南躲了半年,带着手下又回到豫西。范龙章再起,拉起一帮趟将端了彭婆镇,不久又聚集数百人呼啸山林。时豫西为镇嵩军的地盘,张治公、憨玉琨这帮老趟将咬牙剿匪,为了向吴大帅证明自己剿匪力度,张治公把自己的亲兄弟都毙了。姜明玉、范龙章走投无路,遂投了镇嵩军。当兵只是暂避,这些趟将不打算为吴佩孚卖命,大帅领着部队去抢直隶的时候,范龙章就跑了。

  做了逃兵的范龙章回到家乡,第一件事情就是报仇,他领着几个铁杆弟兄深夜潜入赵宝德家中,将赵宝德兄弟四人乱枪击毙,赵宝德十六岁的侄子是个学生,刚从洛阳放假回家,也被打成了筛子,所幸都没打中要害,但救活了以后成了个傻子――那是被吓傻的。

  报了仇的范龙章又和姜明玉合伙,两人成了豫西绿林领袖,冯玉祥打垮了镇嵩军占了河南的时候,刘镇华在临汝召集旧部,姜明玉和范龙章再被收编,开赴商丘与张宗昌的直鲁联军掐架。姜明玉是个势利眼,跟着冯玉祥喝西北风他觉得太苦,张宗昌把白花花的银元一敲,他的心就跑了一多半去,没打几天仗,姜明玉就把冯玉祥派来的监军郑金声卖给了张宗昌。后来吉鸿昌围曹县四个月,范龙章死命救主,也没救下姜明玉的命。范龙章得到吉鸿昌和孙良诚的帮助得以身免。

  到老冯从河南大撤退时,范龙章被释放,他马上奔回豫西。群龙无首的豫西趟将们欢呼雀跃般迎接自己的老架杆归来,韩复榘背叛冯玉祥,叛军和国民军在洛阳一带打了几仗,许多溃兵给范龙章带来不少装备。一度死寂的趟将们有开始活跃起来。几大杆相约攻打汝阳城做自己亮牌子的第一仗。

  汝阳城的主人还是王建昭,打汝阳是范龙章的主意,想必也是想报几年前那血债。汝阳果然不怎么难打,王建昭的几个民团大队很快被打的稀烂,只有王凌云的大队在汝阳县衙拼命抵抗,最后支持不住才火烧汝阳,保着王建昭向临汝逃去。也该王建昭命绝,刚从汝阳城里死里逃生,走到半道遇到从临汝想汝阳挺进的另一股趟将,这些趟将是范龙章请来帮忙掐架的同好。两对人马一见面,打!王建昭、王凌云如何能抵挡的住这帮虎狼,王凌云本在汝阳重伤,被几个铁杆手下死命保护逃走,王建昭战死,可惜这个在豫西剿了一辈子匪的民团指挥,最终还是死在趟将的手中,要是他能再坚持两年,那王凌云的官职就是他王建昭的了。

  打下了汝阳,范龙章名声显赫,万选才做河南省主席时,刘茂恩收编了范龙章。刘茂恩卖万选才给蒋介石,范龙章有反对意见,弃军归乡。后张钫奉国民政府委托组建第20路军时,范龙章再被招安做了师长,一同做师长的还有王凌云,在一同去汉口开会的火车上,两个打了近十年的对头第一次见了面,相逢一笑泯恩仇。从此范龙章在豫西做趟将的日子划上了句号,改在国军里做趟将了。

  四、先兵后匪张巨娃

  豫西趟将中寻仇拉杆者只是其中一部分,也有土匪世家出身,象张治公就是此类。更多的人是生活窘迫被逼为匪,这些人中做了趟将,手段更为毒辣。张巨娃就是这些人的典型。

  张巨娃,河南临汝人,幼年丧父,寡母含辛茹苦养育他们兄弟二人,家景及其贫寒,只有草房几间,无甚经济来源,这在也现在应该算到盲流、赤贫、双职工下岗之类中。张巨娃极其孝顺母亲,为什么用极其一词呢,因为相对其他人,他更孝顺,可以说是孝顺到极值。范龙章也孝顺母亲,官拜师长后,范龙章回乡为母亲祝寿,大操大办。其母还不高兴,说别人家祝寿唱好多天大戏,你为什么不请戏班来?范龙章急忙去办,一点都不耽误。大嘴说了,这是范龙章有钱,没钱别说请戏班,连皮影戏他也请不了。张巨娃的孝顺与范龙章不一样,小时候张巨娃就知道怎么孝顺母亲,他和他的幼弟时常外出乞讨,讨来的食物一定要带到母亲跟前,先请母亲吃完,他们兄弟俩才吃。后来张巨娃做了趟将,成了官府捉拿的对象,也没有阻挡他回家看母亲,几次都是带着手下冲杀一阵,打跑了设伏的民团,然后浩浩荡荡回家看老母的,这够孝顺吧。

  张巨娃成人后,孔武有力,遂去临汝煤窑做了煤矿工人。临汝素产煤炭,现在也产,不过污染也厉害,登鲁山伏曦山北望,乌不拉及一片就是临汝,非典时期大家都戴口罩吧,保存好,假如有时间您去临汝,最好带上它,没有也成,为了您的肺请一定去买一个防毒面具。临汝那时候大小煤窑把持在阎氏家族手中,阎家兄弟几人富甲一方,与当地的趟将也相安无事,趟将飞票飞叶子要钱要枪,给了就是,花钱买平安吗。此地原本供养着樊钟秀那股趟将们,樊老二南下广东“闹革命”,这地盘就被姜明玉占了。姜明玉与阎家有仇,曾经不小心把阎家老大杀了,为了防备趟将劫掠,也为了报仇,阎家出资出枪,在自己煤窑矿工中组建了一个自卫队,这张巨娃就是因为人缘好被推为头领。阎家开始与姜明玉对者干,官府来剿匪,阎家的自卫队就是前锋、向导。可到后来镇嵩军、建国豫军、国民军都来派款派粮,这阎家觉得还是姜明玉的胃口小,容易满足,打了几年的仇人马上又成了朋友,怪哉!

  张巨娃的队伍本来是民团性质,雷同汝阳王建昭的团练,在初期张巨娃参与剿匪,手段老辣,与其年龄颇不相符。团练捉了趟将,一般送至官府治罪,杀的大部分是罪大恶极的趟将;张巨娃不同,他的队伍里经常抬着一台大铡刀,捉了趟将绑了双手塞进去就地铡为两截。如此手段,吓的当地小趟将视其为阎王,避之不及。民国十九年,中原暂时平静,刘峙在豫西招纳民团剿匪,张巨娃的队伍被编入了宋天才的75师,驻扎卢氏县城,那铡刀还是必备的,不过不是对付趟将,是对付不给他军饷的当地人的。

  卢氏县城附近群山林立,处在熊耳、伏牛两山之间,自古就孕育趟将,大小土匪如麻。偏生当地民风耿直,县城周围民众与官府同心同德,一百多年来,除了老捻军过境打开过一次卢氏县城外,还未曾有趟将敢叩击卢氏城门。民国二十三年,山东巨匪刘黑七万人路经卢氏,围城数日未下,也是个奇迹。那次卢氏人抵挡刘黑七,军民同心是重要原因,主要是张巨娃的教训深刻。

  为什么说是因为张巨娃,才使卢氏人拼死抵抗呢?这要从张巨娃被宋天才收编说起。张巨娃收编后驻扎卢氏,匪气十足,强拉民夫不说,还仿效趟将飞叶子,这飞叶子就是下贴子,给地主老财一张名片,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号,再写上索要钱财多少,牛羊粮食多少,或枪支弹药几何,不给的话,嘿嘿,紧跟来的就是铡刀。这还了得,剿匪的如同趟将一般,卢氏地方告到开封,刘峙就要裁掉张巨娃的部队。张巨娃得知了消息,遂在民国二十年炸出了卢氏县城。

  炸就是兵变,出就出卢氏,可张巨娃愤恨难当,纵使手下把个卢氏城抢了个精光,临走又一把火烧了半个县城。可怜百年老城,一夜间成了残垣断壁。张巨娃从兵转为匪,比原来的趟将还要厉害,趟将尚且“兔子不吃窝边草”,张巨娃不,有吃的他绝不舍近求远,每到一处,大铡刀一放,拉肉票,飞叶子,打孽债,手段全部使尽,吃光了一处转移老巢,再觅一处,如同蝗虫一般。这下惹翻了豫西各界,连趟将都不愿和他交往。不多久,河南民团剿匪,打击的第一对象就非他莫数。

  一年转战豫西,张巨娃的手下是越打越少,由于名声太烂,所到之处,百姓飞奔而避之,躲闪不及者也聚集山寨抵抗。一日张巨娃被刘茂恩的军队追的西窜,路经一处山寨,寨内百姓奋起反抗,打死趟将数十人。张巨娃心头火起,督促手下连日攻打,破寨后将王姓寨主一家满门杀绝。寨主有一兄弟因为外出,幸免于难,趟将退去后,这兄弟回乡收拾残局,悲愤有加,遂自愿跟随追踪而来的官兵追击张巨娃。

  刘茂恩的军队从东而来,卢氏一带民团“十大连”阻击在西,终于把张巨娃围困在一处山寨。这时张巨娃仅剩下百余人,弹尽粮绝之时,张巨娃的二架杆化装为张巨娃模样,手持驳壳枪两只,登寨墙大呼:“我就是你们要抓的张巨娃,有种的来抓我!”,言必带亲丁数十。冲出寨门奋力一搏,结果被刘茂恩的部队用机枪打成了筛子。张巨娃趁此混乱时分,带亲兵十数人溃围而出。

  虽然溃围,但只不过多活几日罢了。此时的豫西早非十年前,做趟将的降的降,杀的杀,趟将已经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而成了人人痛恨的匪类。张巨娃逃出没几日,行踪再被军队发现,把他又围了个水泄不通。张巨娃没奈何,只得缴枪投降,和他一起被捕的趟将共有18人。

  一直跟随军队追剿的王姓兄弟,这时自告奋勇,要为全家报仇,这报仇的工具也是铡刀。仿效张巨娃的手段,把趟将们一一绑了,送到铡刀里三下五下铡成了三十四截,18个人怎么会铡成34截?那是因为王姓兄弟铡到第17个人时,被热血熏的头昏脑胀,手软脚软,不能再执行,所以又换一人来做这杀人的勾当。据说当时为那姓王的扶铡刀的士兵也是熏的几天见食物就呕吐。

  不过也有资料说那次铡的18个趟将中,张巨娃并未在其列,当地人说张巨娃化装潜逃,这一逃就逃到了山东,投了韩复榘的部队里做了一个小兵,后来在抗战中与日本人作战阵亡。这是当地的传说,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这张巨娃还算是个人物

心狠手辣崔二旦

  张巨娃由兵而匪,杀人如麻,行军打仗肩扛铡刀一具,还自称包龙图再世,后来做了趟将,在豫西草民心中,他就不是包青天,而成了索命无常。这张巨娃手段还不够狠毒,最恶毒者,可以称为阎王爷下凡的非崔二旦莫属。

  崔二旦,原名崔振声,鲁山人,性情卤莽,少时好打抱不平。民国十一年,樊钟秀盘踞许昌一带,这樊老二是崔振声的表叔,河南人也叫表大爷,这和北京泼皮动则骂人:“你大爷的!”中的大爷是两码事。崔振声有了樊钟秀的靠山,横行乡里,纠集千余乡间宵小,拉杆起事,开始了趟将生涯。

  崔振声为人粗放,要论草莽之代表,大嘴要推此人出列。民国十三年,樊钟秀过生日,崔振声自然要去向他表大爷祝寿,进了大厅,就看到豫西另一老匪齐怪老坐在正座上,这崔振声就一肚子气。河南这地方,主人客厅正座自然是主人坐,旁边才是主宾的坐榻,这是规矩,连小孩子都知道的。现在如果您去河南,主人请客,请您坐上座,您千万要推辞,不管主人多么殷勤也要推辞,这才被河南人认为识大体,懂礼貌。这齐怪老也是大架杆,性乖张,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所以才被人送一外号“怪老”。崔振声只听说过此人但从未谋面,人说愣头青见了愣头青,相互都不服气,崔振声马上就拔出枪指着齐怪老说:“都说你个老东西怪,怪一下让我看看。”这齐怪老也是个人物,毫无惧色,端着茶碗一滴茶都没洒,回答说“俺齐某并不怪,别人说的你也信?”坐在一边的樊钟秀急忙圆场,对齐怪老说“这是我的表侄,别理他,他是个二旦。”然后痛斥崔振声,崔才谢罪退下。这二旦一词,可能有朋友不明白,这是河南方言,也就是缺心眼、神经病、愣头青、搭错线之类人的统称,到了河南,你可千万别顺便说别人是二旦,听者会和你拼命。这樊钟秀称崔振声为二旦,马上传遍豫西,众趟将皆以为然,自此,崔振声就被众趟将称为崔二旦,久之,崔二旦的名气大振,真名反而鲜为人知。

  樊钟秀南下革命后,崔二旦带着自己的手下加入了老洋人的队伍,流窜川陕豫皖,大开眼界。后老洋人被吴大帅收编,崔二旦重新开始单干,到民国二十年,已有五千之众,加上合伙的牛疙瘩等趟将队伍,最盛时竟然有万人,是当时豫西刀客中最大一杆,不但当地民团十大连不敢与之交锋,连剿匪的正规军也要三思而后行。民国二十年农历二月初一,崔二旦从南召西窜,一路上拉了肉票千余,当天与卢氏、嵩县民团两千多人激战,民团不能敌,幸李起风带民团“十大连”赶到方才安全撤退。十五天后,王凌云带正规军一团前来剿匪,与崔二旦相遇,崔二旦竟然把这些正规军打的落花流水,不是鲁山民团依仗地形掩护,王凌云险些被崔二旦活捉。

  崔二旦之所以二旦,从他带的趟将行径可见一斑。他带的杆子,没有固定的根据地,象前面说的张巨娃一样,占一处地方,就地取食,吃干净搜刮干净后再换一个地方。张巨娃只是索要钱粮,不招惹他很少主动伤人。但崔二旦不同,纵使手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要不怎么说这人是天煞星下凡、阎王爷转世呢。崔二旦在嵩县车村时,驻扎在一座火神庙内,大殿中摆放两口血迹斑斑的大铡刀,墙上赫然写着崔二旦的座右铭:

  “人恨天不恨,天恨不能混;刀杀短命鬼,火烧没福人。”落款:崔总司令题。

  此人二旦手段和二旦行径可见一斑。

  崔二旦是个二旦,他的手下更二旦。趟将绑了肉票,一般都要滤票子,所谓滤票子就是查清肉票家庭富裕程度,有钱人家就发帖子要赎金,没钱人一般要么放,要么做一段苦役。这要赎金也有区别,很多趟将为了为自己留后路,都没把事情做绝,肉票说我们家可以出一千现大洋,那么好吧,您给我送到四百好了,别的我不要,你们也要生活。这样以来,趟将就有了”仁义“之名。卢氏有一趟将,一次去西峡绑来一富商之老父,并不索要赎金,好吃好穿供养,行军让其坐滑竿,吃饭就上山珍海味,把个老爷子伺候的红光满面,比在家还惬意几分,其儿子来赎,老爷子不舍得走,连声说再住几月如何?后来着老爷子回了西峡口,打发儿子给趟将们送来钢枪百余,子弹数万,这绑架还绑出感情来了,这也是豫西趟将中的咄咄怪事。

  可是崔二旦就没那么有心计,他的手下滤肉票,就那么几个招数:上老虎凳,灌辣椒水,背大拷吊上房梁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无论你家财万贯,还是家无斗粮,打个七荤八素是下马威。然后再问家资多少,有多少就交多少,说有一百,家里必须要送一百,少一分就别想离开。缴赎金要按规定来,愈日不纳,割了耳朵送家去,再耽搁,送鼻子,再耽搁.....再送就是铡刀铡下的脑袋了。如此搜刮,简直是挖地三尺。

  这二旦路数还不仅仅这一招,崔二旦的手下每到一处,放火如同游戏,所到之处,除了趟将们住的房子外,其他房子一概烧了精光。你说这房子碍你什么事?烧了可让百姓如何活?这不二旦吗?其手下还强奸妇女,一次崔二旦的手下强奸妇女,院内妇女的一群孩子啼哭不已,惹的土匪火起,勒令儿童将手放于碾盘上,然后推动石碾轧去。这还不够,临走将孩子大人赶进草房,大门紧锁,然后一把火连人带房烧了个干干净净。

  土匪也有匪道,象柴云升、憨玉琨就严格约束手下,近女色者轻者逐出,重者杀头。柴云升的一个得力手下因为霸占妇女做妾,柴云升屡劝不听后,最后给剁了。这趟将闯荡江湖,都是需要一个立足之地的,保护了当地人就能长久,否则灭亡也就近了。崔二旦的做法自然在豫西无法长久,不久,南边宛西自治,大搞联保联甲,北面、东面河南保安团大力清剿,崔二旦只得向西边豫陕交界窜去,再遭陕西军队打击,遂南下欲投奔川北军阀。未果,还遭到当地民团痛击,悻悻返回豫西,此时崔二旦的手下死的死,逃的逃,人数已经很少,崔二旦见大势已去,遂丢弃了自己的手下,逃到北平投靠了自己的老朋友孙殿英。

  这个杀人魔王后来一直留在孙殿英的部队里,1940年死在豫北军中,一代魔头,竟然得了善终,老天真是不长眼!

  六、大仁大义老张屏

  前几天写了张巨娃、崔二旦这些魔头后,就有朋友说大嘴你就不能讲几个看着顺眼的趟将,别老是杀呀、抢呀什么的。大嘴说了要是不杀不抢,那趟将还叫趟将吗?改小脚媳妇算了。不过这趟将里确实也有那大仁大义的,下面说的这张屏就是一位。

  象憨玉琨、柴云升这些镇嵩军的老将一样,张屏也是嵩县人,世代农人。张屏在兄妹四人中居长,因为家贫,成人后的张屏就去地主家做雇工,由此结识了一帮乡间同好,不几年拉起了杆子做了趟将。这张屏与其他趟将不同,此人深知鱼离开水就不能活这个简单道理,所以他一般不在自己的地盘内胡作非为,绑票勒索钱财的事情当然也干,要不吃什么呀。但他勒索来的财物,除了自己弟兄们使用外,还拿出一部分救济周围的穷人。这在豫西趟将中,百分之百属于另类。

  张屏的手下绑肉票也与其他趟将不同。比如崔二旦,抓了肉票就往死里打,滤票子时被绑架者如同过鬼门关。张屏的手下,温文尔雅,抓来的肉票当然也要滤票子,但“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搬椅让座,端茶倒水,甚至自己吃窝头也要肉票吃大米白面;行军时肉票或骑马活坐滑竿,自己却步行――用行动来感动肉票。往往肉票都激动万分,满含热泪――感动的――主动表示愿意通知家人送赎金,到了此时,张屏还有一绝技:肉票主动说我们家可以出一千大洋赎我,张屏就笑咪咪地说拿五百就行了,你们家以后还要过日子。此言一出,闻听的肉票莫不笑逐颜开,手舞龙蛇转眼就给家写了信详细叙述这一奇遇。赎金拿到手,张屏再打发手下护送肉票回家,并派胸脯保证以后如果有人再绑架你,告诉我们,我们来为你报仇。

  有这种手段,张屏与周围百姓关系打的火热,用匪民鱼水情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有一次,一股流窜来的土匪逃遁前将某村庄的房屋点燃,火光冲天。恰好张屏带领众趟将经过,立即带着手下救火,扑灭了大火,还从大火中救出了十个儿童,临走又送这些儿童每人十块大洋。此等行为可要比那些自誉为剿匪栋梁的民团强上许多,民国十八年,范龙章带趟将攻打汝阳城,王建昭带汝阳民团不能敌,溃,其民团队长王凌云带一个大队在汝阳县衙拼死抵抗,见不能胜,遂烧城突围,民团是突围走了,可这汝阳城也被烧了个满目疮痍,百姓流落街头,苦不堪言。王凌云后来虽然做到正规国军的师长、军长,大嘴心里却是大大的瞧他不起。

  有了仁义之名的张屏,在豫西也是名声在外,杨山十兄弟结义,王天纵第一个邀请结盟的就是张屏,在杨山十兄弟中张屏排行老三。辛亥年冬,张屏率部跟随王天纵赴陕西潼关,参加了张钫的秦陇复汉东征军,王天纵做了先锋官,张屏做了第一标的营长。后来王天纵经商洛入南阳,张屏没有去,而是留在陕西与憨玉琨、张治公、柴云升等加入了刘镇华的镇嵩军,张钫被编入第二标,还是一个营长。

  镇嵩军返回豫西,一帮趟将换了身衣服就成了官兵,也是一件滑稽事。而且这些一年前的趟将现在的任务却是剿趟将,更是怪事中的怪事。民国三年,镇嵩军在栾川剿灭了一股趟将,这趟将有个美貌小妾,名曰玉兰,是个天生尤物。被镇嵩军虏获后,在镇嵩军官兵中掀起轩然大波,纷纷向刘镇华等将领要求娶玉兰为妻,可见这玉兰诱惑力之大。人就这一个,要做新郎的却有成百上千,如何是好?这些旧趟将也有趟将的规矩,聚在一起一商量,规矩就立下了:“谁要与玉兰结婚,必须离职离军”。这方法实际还是豫西趟将的老方针,如果杆内有人争夺女人,那就离开杆子,金盆洗手,携新妻改良从善。趟将也好,镇嵩军也罢,枪杆子是一切,要为了一个女人丢弃这些,还真需要点勇气。一般到了此时,许多人都会掂量再三,可张屏想都没想就辞了团长的职务,娶了玉兰为妾,回归豫西老家,惊的一帮手下不知所措。要说这人也是个明白人,急流勇退,方显大智大勇。说到这,大嘴再罗嗦两句这张屏的手下,张屏走后,自己那杆人马就归了自己的二架杆杨子英,这杨子英的二架杆张世臣因为赌博欠帐太多,就离开镇嵩军回豫西拉杆重新操了旧营生。张世臣还真有两把刷子,没一年就聚众数百,其中就有后来做了河南省主席的万选才,还有个抗战时守厦门的七十五师师长宋天才。张世臣带着这些人想回杨子英的部队,半道上遇到憨玉琨,老憨说别走了,多累呢,都是一家人,去张治公那和在我这里不一样吗?你才两个营,我在给你一个营,让你做团长。这张世臣果然就留了下来。安排妥当后张世臣去潼关看望杨子英,却不想这杨子英竟然把张世臣枪杀。四年后张世臣的弟弟又刺杀了杨子英。这两场杀人事件都发生在张屏手下身上,引发的矛盾却体现在张治公与憨玉琨之间,恐怕这有大仁大义名声的张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手下却是这般阴险狡诈,更想不到会直接导致镇嵩军的分裂。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以后有时间要写写。

  张屏回到故乡,为故乡也做了一些好事,修水渠、开荒地,也是个开明绅士。民国三十三年,小日本犯中原,张屏从县城回乡下老家躲避,似乎也没有做汉奸,民国三十八年才去世,那年他七十一岁。看看杨山十兄弟,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英年早逝,那个能与张屏之长寿相比,看来人的欲望别那么大,想的别那么多,随遇而安,淡泊心志确实能长寿,您认为呢?

  七、仁义趟将关老九

  张屏的杆子太小,人少,地盘也小,张屏又不大外出招惹是非,所以其影响面也小,这点要与关老九相比,张屏就稍逊风骚。

  关老九,真名关金钟,还有个名字叫关宗汉。嵩县大章人,也是世代农家雇农出身。关金钟后来上杨山,与王天纵、柴云升、张治公等人结拜为杨山十兄弟,排行来九,所以豫西趟将都称他为关老九。老九年轻时做过几天乡丁,有人说他曾经在嵩县县衙做过衙役。十八岁那年与一帮乡间宵小合作,拉个一小股杆子。当时本钱小,只是做些昼伏夜出的勾当。也就是白日为民,夜间啸聚为匪,结伴到外地抢劫大户,勒索钱财。老九有心计,所得钱财除弟兄们养家糊口外,其他决不任意挥霍,所以有部分积蓄去买些枪支弹药充实自己。青黄不接之时,老九还发放粮钱给家乡穷苦人家。渐渐名声雀起。当地人回忆说每逢大年,初一老九必公开出面在大章街头招摇,随身带大批银元,见儿童就给,名曰压岁钱,发完再回去取来,一直放到尽兴方归。这等视金钱为粪土,视乡里为亲友的趟将在豫西还真多多见。正因为老九忠厚慷慨,且其不杀人,不放火,不奸淫妇女,遂有“大仁大义关金钟”的美誉。

  老九的杆子从来不在嵩县绑肉票,要绑就去洛宁、洛阳一带,绑来的肉票好吃好喝好招待。一次老九在洛宁绑了一个两岁的幼儿,为了照顾这孩子,专程雇了个奶妈。这孩子在老九照顾下生活安稳,老九也对这孩子有了感情。被绑幼儿的家庭定期给老九送些钱财,直到孩子五岁,懂事了,老九考虑再跟着自己不大合适,才把孩子送回。但他坚持要做孩子的干爹,最后还真遂了愿,两家人做了干亲,来往多年。

  认干亲是老九的绝活,一次老九去卢氏绑了一老妇,绑回嵩县老九纳头就拜,认了老妇做干娘。老妇家送银两赎买,老九留取部分,其余退回做了给其干娘的谢礼,并用八抬大轿送老妇风光还乡。这只是一小部分事例,老九认的干亲太多,恐怕他自己都记不全。但这认的干亲却都以其为荣。其老巢大章周围四乡百姓,有了争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知老九,让老九来调解评判,这老九虽为绿林,却成了实际意义上大章一带的父母官,威望比当地士绅还要高,这也是时代造人,那年月什么怪事都有。

  老九名扬四方,当地百姓视其为自己的子弟兵,遇到有官兵进剿,乡间不论是牧童牛倌,乞丐农夫,一经发觉,立即飞驰禀报老九,老九马上就率手下或躲避,或伏击,并派了联络官通知自己的那些个把兄们提防。因此官兵对其是无可奈何,杨山十兄弟也全是靠了老九的耳目灵光,多次躲过了谢老道的进剿。王天纵盘踞杨山,吃的喝的大多是老九供养,可以说没了老九在外围活动,这王天纵做豫西绿林领袖恐怕不会长久,也不会那么安逸。

  坏就坏在这安逸上了,辛亥年春天,王天纵的一个嫉妒心太强的手下添油加醋说老九看不起王天纵,有人附和说关金钟的卫士曾经说过,只要九叔一句话,叫杀谁就杀谁,叫杀六叔(王天纵在杨山兄弟中排行老六)也敢。王天纵是个考虑事情不经大脑的人,听过之后大怒,当夜就带了张治公下杨山,直奔大章。不明就里的老九正在熟睡,闻听手下禀报说王天纵来了,老九马上整理衣服,前往大门迎接,行至大厅影壁时,被王天纵、张治公事先埋伏好的手下乱枪击毙。可怜老九,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冤矣!

  王天纵到大章的时候,憨玉琨和柴云升都在关老九家。老九去迎接王天纵,憨玉琨就紧跟在后面。老九绕过影壁被枪杀时,憨玉琨还在影壁后面,闻听枪声大作,憨玉琨急忙返回,跑到后院,正见到柴云升一脸疑惑地赶来,老憨这时候一点也不憨,拉着柴老八的手就钻进旁边的柴禾堆,两人才躲过这一劫。

  老九忠心耿耿,却被王天纵错杀,憨玉琨、柴云升素与关金钟交好,对老九之死愤懑难平,两人联名质问王天纵,王天纵不但不解释,反而派张治公来挑两人的梁子,把憨玉琨打的狼狈逃窜,要不是憨玉琨手下那几个神枪手舍命相救,这后来北洋中央陆军就少了个师长,豫西或许也少了几场大战。从此以后,憨玉琨和柴云升对王天纵心怀戒心,敬而远之。王天纵后来也知道自己这事情做的太过火,他亲自去老九家,跪在老九母亲面前请罪,后把关母请到杨山视为亲娘奉养。但这杨山十兄弟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缝。后来趟将们西去潼关参加张钫的秦陇复汉军,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全没了两年前合力对付谢老道剿匪的那股子团结劲。张钫二打陕州未下,再退潼关,王天纵作为先锋官,其部下损失最大,王天纵害怕憨玉琨、柴云升为关老九报仇,遂自告奋勇经商洛攻南阳。憨玉琨、柴云升留下,与张治公一起组成了镇嵩军。这杨山十兄弟到此分道扬镳,其原因就在关老九之无辜冤死。

  八、装神弄鬼孙殿英

  要说豫西趟将是民初中原怪物,那孙殿英可以说是怪物中的特大怪物,此人后来盗掘清东陵,臭名远扬四海;抗战时期降敌,做了汪伪政权的方面军司令;解放战争就擒于汤阴。临死还搂着大烟枪,不说他是怪物,这世上就没有怪物了。

  孙殿英的老家并不在豫西,而是豫东的永城,四十年代淮海大战,杜聿明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于此,名气也是响亮的很。孙殿英在永城老家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孙金贵,他的外婆嫌土气,请人给他起了殿英这个名字,那先生还顺手送他一号,名曰魁元,不过后来孙殿英没有登黄榜做新科状元,也没有入庙堂做权臣贤相,倒是装神弄鬼出了大风头,人都称他孙老殿。

  孙老殿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之徒,懒惰成性,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无法养活,孙老殿幼年就在自己外婆家生活,后来父亲死于非命,娘俩流落街头做了乞丐。乞讨中孙殿英不幸感染了天花,虽然治好,但脸上落下许多大斑点,以至后来被人取一绰号叫孙大麻子,这个绰号不是顺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孙殿英高兴的话,谁都可以叫,甚至连他对自己手下讲话都自称孙麻子;但惹了孙老殿不高兴的人这样叫,他的杀身之祸就来了。抗战军兴,孙殿英带新五军驻扎豫北,某日去洛阳开会,随身带了大批烟土准备长途贩运,殊不料在黄河渡口被管河运的检查处查出。把个孙老殿气的七窍生烟,但也不好发作。开完会孙老殿连夜返回豫北,到渡口时河运已经封船休息,那个不长眼的河运处长对前来交涉的孙老殿副官说:孙大麻子算老几,就是司令长官来了宵禁时间也不能开船。等在门外的孙老殿闻听,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推开房门气哼哼地说了句我孙大麻子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我今天就可以杀你个小舅子,言毕,脸上麻子抖了几抖,手下人就把这倒霉蛋拖到河滩上毙了。

  孙老殿那时候威风,做了堂堂国军的军长,不过他发家却是在豫西。他生在豫东怎么会去了豫西呢?这说起来话长。孙老殿少时不是一个小乞讨吗,那时候乞丐乞讨爱扎人堆,哪人多就去哪。庙会是乞丐最喜欢去的地方。河南庙会首选淮阳的娘娘会,不过那地方穷,有钱人少;其次就要算是豫西的庙道会了。三省四乡客商云集,热闹。那时候洛阳虽然衰败,但还是有些影响度的。孙殿英就在这豫西的庙会上结识了一帮三教九流,最重要的是他认识了一个老赌棍曹洛川,这曹洛川算是豫西不入流的混混代表,最善于赌博骗钱,看官有时可见街头几个混混玩纸牌三张,飞来飞去,最后让人指认花色,以此骗钱,这就是中国流氓的传统骗术之一。当然曹洛川是不干这种下三滥勾当的,他摆赌局――推牌九,掷骰子,耍押宝,样样玩的出神入化。孙老殿看的心悦诚服,遂投其门下,不几年出师,赌术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孙老殿最擅长打麻雀,不论什么样的麻将牌,经他的手推上三、四圈,张张麻雀认的清清楚楚。和这种赌棍同桌打麻雀,那算你倒霉,只有输没有赢的道理。孙老殿驻扎北平时,军饷不继,他就把全北平卖的麻雀一一搜罗来,默记三日后还于商家。然后带一卡车银圆去与张少帅玩上几圈,等到第二天回营的时候,一车银圆就成了四车银圆,如此再三,搞的北平城军警政要无人敢与他过招。

  孙老殿这手本事,本可遍闯江湖了此一生,可是有件事改变了他。骗的多了就惹人恨不是,一次他耍诈就惹翻了宜阳一警察,当即就捕他入狱,喝了三个月的稀粥。在狱中孙老殿认识了一个趟将,一番开导,孙老殿茅塞顿开,晓得了要做人上人就要有枪杆子这个硬道理,出狱他就入了姜桂题的老毅军,几年下来竟然做了豫西镇守使的机枪连长。

  孙老殿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闯荡江湖结识的一帮狐朋狗友。经过这些人的介绍,很快他就加入了豫西极为盛行的会道门上仙庙道会。这庙道是刘廷芳创建的,传到当时,掌门人是张明远,张明远的大徒弟李老喜后来继承张明远衣钵成了豫西庙道的领袖,孙殿英的师傅就是李老喜,李老喜还有了徒弟朱金刚,朱金刚另辟隙径,在豫中创建新庙,后来也是显赫一时。孙老殿既是老庙道的弟子,有是新庙道的同门师兄,可见他的辈分和地位有多么高了。

  这个上仙庙道会是个什么组织呢?实际就是**功之类的东西,只不过他们不宣称自己肚里有个小轮子在转。创始人刘廷芳有一次装疯,声言姜太公附体,委托他“治国法,灭贪官,定乾坤”,就此成立了这个上仙庙道。后来刘廷芳被清兵点了天灯,但庙道会却在豫西这个偏远山区生根发芽。张明远学了刘廷芳的八卦九宫五行之术,在洛阳摆香案,收信徒,渐渐影响了全豫西。瞧瞧庙道的谛言就知道这庙道是个什么组织了:

  上上姜尚转卯金技授无蔽踵徽音才育八八原有定弓长苗裔白何心各位看的如入云雾之中吧,大嘴给大家解释一下:第一句是说祖师爷刘廷芳为姜太公转世;第二句讲刘把真法传给了张明远(张明远号无蔽);第三句说庙道收弟子按八卦安排为八八六十四个人;第四句就是大白话了,白是白奶奶,何是何奶奶,是张明远的两个老婆。

  偏生这妖言惑众的庙道在豫西还大有市场。孙老殿的师兄朱金刚在伊川办新会,自称豫东派,与原来的庙道并立,也是大行其道,势力远抵临汝、登封,甚至传到了湖北,有二十多个系数百分庙,道徒近万人。朱金刚专以请神看病为长,这与*宏志的强身健体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治病当然要收费,入道也要收费――成采费二元,庙引费一元,逢了祖师爷、师傅的生日,道徒还要送礼。这样一来,这庙道的顶级人物不个个都成了大富翁。

  孙老殿不象朱金刚那般,去做请神跳大仙的事情。他是想借庙道的影响来扩张自己的势力。孙老殿慷慨解囊,为庙道祖师爷修了上仙房,供道徒祭拜,引得道徒无限恭敬和信任。无论新庙道还是旧庙道,都把孙老殿当个宝贝。孙殿英离开毅军到豫西拉杆子的时候,庙道鼓吹孙老殿是神仙下凡,为真龙天子之命,引得四面八方道徒或捐资相助,或拖枪来投,人马几乎在瞬间翻了几番,搞的镇嵩军不得不对这孙大麻子刮目相看。憨玉琨将其招安,给个营长让他做,嫌小,得了军装武器就跑回山里;吴大帅回到河南,再将其招安,给他做团长,还嫌小,得了军装武器又跑回山里。等到吴大帅兵败,镇嵩军重回豫西,孙殿英再不想让别人封自己什么官了,自己给自己的队伍取了名字叫河南独立旅,自己做了旅长,带着一帮道徒手下南下淮西,沿豫皖交界东去,一路上打家劫舍,竟然膨胀到数千人。打下亳州抢了自己老上级姜桂题的老宅。绑了毅军老管带姜桂欣,再北上鲁东投了张宗昌。这旅长太小,张宗昌就让他做了师长。看孙老殿由机枪连连长,再营长、再团长、旅长、师长,乃至后来做了军长、方面军司令都是怎么当上的,嘿!大嘴惊奇的真要把桌子拍个稀烂。

  这孙老殿治军还是豫西趟将那一套,他的部队里没人称他是什么孙团长、孙师长。下至马夫火头,上至参谋军师,见了他都是叫他孙大麻子,麻哥。你要是叫他魁元兄,或是孙师长,那你这人肯定不是孙老殿的自己人,他也不会把你当自己人看。孙老殿的部队风纪败坏人所共知,官兵聚赌,抽大烟,这都是豫西趟将的传统,孙老殿不但不禁止,反而身先力行,遇到赌局一般都要一试身手。抽大烟不是什么稀罕事,孙老殿自己就抽,在汤阴被解放军活捉了后,他也没停,到死还抱着大烟枪。孙老殿专门养一帮大烟鬼,平日里老海、红丸、陕土供着,遇到战事激烈,需要敢死队了,给这些人每人一个大烟泡,含在嘴里嗷地一声就放了出去,还真不要命。不过能否持久就要打个折扣了,要是战事一胶着,这大烟劲道一去,可是大大的不妙。孙老殿如此治军,与在豫西做趟将啸聚山林无甚区别,以致在豫西趟的不如意的杆子,失意的老架杆,还有那些有怀旧情节的改良趟将军官纷纷投入孙老殿的怀抱,镇嵩军的老元老柴云升就甘做手下,在孙老殿下面做了几年师长呢。

  孙老殿也有不同趟将的东西,这东西在所有国军将领中恐怕也是独一份,那就是庙道盛行。要在孙麻子手下做军官,必先入庙道。孙殿英也在军中设坛收徒,将庙道那四句谛言用朱砂写在黄表纸上,让弟子白天黑夜背的滚瓜烂熟。不过孙老殿把第四句改了,改成了“无限前程白何心”,那意思就是说只要跟着我孙大麻子,前程大大的“无限”。为了这无限前程,孙老殿每逢大打的时候,就扶鸾降旨,跳大神鼓励军中士气,致使军中迷信色彩浓厚。孙老殿后来被封为青海屯垦使,带了部下去西北抢地盘,不知道是那个师爷出了个馊主意,要部队官兵把原来佩带在左胸的标记符改缀在军帽上当帽徽使,这下部队识别倒是很清楚,别人的部队都是帽徽,自己人帽子上是块白布,离多远都能认清楚。可后来孙殿英的41军非但没抢到西北这地盘,还被打的稀里哗啦,军中一帮庙道道徒就说这能不败吗?他XX的把符号缀在头上,不是说41军到头了吗?不垮才怪。后来孙殿英再拉队伍,七手八脚建立了新五军,整个抗战时期这新五军再不带军帽,全部戴毡帽,那天有哥们扫荡旧货旧照片市场,见有戴毡帽拿阎老西发的花机关枪穿国军制服的国军正规部队,那必定是孙老殿的新五军。

  纵观上面这些个趟将,人人都可送一字形容,王天纵“侠”,张寡妇“怨”,范龙章“幸”,张巨娃“狠”,崔二旦“毒”,老张屏“仁”,关老九“义”,这孙老殿,不偏不正,正是一个“妖”字。

  九、趟将“楷模”老洋人

  这豫西的趟将,除了镇嵩军那帮人成了气候,就要算建国豫军的樊钟秀了,樊老二打的是革命的旗号,这建国豫军据说也是国父封的字号。所以,与镇嵩军一样,他们赖以名声显赫的发家本钱全是参加了“革命”得来的,与趟将一般行径不符。趟将中以土匪著称的,只有老洋人能稳坐第一把交椅。有同好说了,那白朗不是比老洋人名头还要响亮。大嘴前面就说过,不把白朗做趟将谈,不过你要这样想,大嘴也没意见,因为老洋人就是白朗下的蛋,而且这个蛋孵化后比白朗还牛。

  老洋人本名张庆,也有叫他张大庆的,此人出身豫西临汝农家,后移居宝丰魔冢营,听着这地名就怪,偏生这张庆长的也怪,白面黄发,鼻高眶深,身高五尺有余,乡人都叫他雪里迷。因为长的太象洋人,有人就叫他老洋人。不过大嘴倒听说过这绰号来历的另一个说法:当年张庆跟随自己做白朗二架杆的哥哥张林在白朗军中的时候,一次闲聊,有趟将说洋人有多么多么厉害,张庆颇不以为然,呸了一声说:“球,洋人算个小舅子,我比洋人厉害,我是洋人的祖宗”,众人大笑,遂送其绰号――老洋人。

  白朗兵败后,余部大多归了豫督赵周人,张庆就入了赵周人的弟弟赵杰的宏威军做了连长。民国十一年,吴大帅打垮了赵周人,宏威军遂散。张庆带着自己那一连旧趟将返回宝丰重新做了趟将,要说起来,这赵周人的老毅军真个是豫西趟将的催生剂,本来老趟将们拉到陕西成了镇嵩军,豫西好容易安稳了几年,可这老毅军一倒,兵员也有了,枪炮也有了,豫西的趟将们比以前王天纵时代要凶猛的多。这老洋人就深得毅军散乱的好处,没多久他就召集了千余人。

  宝丰一马平川,藏不下几个人,这队伍大了,就得吃饭不是,老洋人就循着白朗的故道,率着部下西去,也想占了关中图谋发展。民国十一年盛夏,这帮人浩浩荡荡出发了,一路上豫西趟将纷纷来投,等两天后到了陕州竟然扩展到近万人。陕州的豫西镇守使丁香龄当时正带着部队在外,城内只有一个巡辑营守备。这丁香龄什么出身?也是老毅军呀。陕州巡辑营的营长丁保成,那是老洋人过去在宏威军做连长时的老相识了。丁保成闻听外面围城的就是以前宏威军的张大庆,欢欣鼓舞拉开城门就入了伙。老洋人打开了陕州,直扣潼关。到了潼关才知道遇到了硬爪子。谁在潼关呢?镇嵩军的憨玉琨,这憨玉琨就是趟将出身,一山岂容二虎?况且老洋人那套都是憨玉琨以前耍熟了的招数,真人面前是不灵光的。憨玉琨当即派了自己的手下梅发魁,三下两下就把老洋人打了个满脸开花。

  老洋人出道未久,手下缺枪少弹,自然惹不起如狼似虎的镇嵩军。他只好回头再过豫西,这次他回来名气就响亮了许多,豫西一些小杆子纷纷加入,象后来有名的任应歧、崔二旦、李明胜、王老五都是这时候加入进来的。这帮人推老洋人为总架杆,还打出了个旗号,叫河南建国军,这趟将要建国,还打出旗号来的,大概也就老洋人这独一个。不过后来的历史研究人员就冲这一个名字,还有韦风歧的日本留学生太太韦云娘为建国军写的一首军歌,竟然考证出老洋人为反抗北洋军阀的农民起义军来,至于老洋人是不是心里想着救河南百姓于水火,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历史就是个文章,谁想怎么改就可以改,当然你必须够那个资格改,象我们这些说书的,或抄书匠,恐怕就没那个资格了。

  老洋人拉了个万人的杆子,而且就在吴大帅的枕头边,怎不让大帅抄心。未几,大帅就指派豫督冯玉祥三路会剿。老洋人的趟将虽多,可手头都是烧火棍,挡不住拿九连珠的官兵。趁着官兵还没合围,老洋人带着他的手下调头南下,就此揭开了老洋人流窜中原的序篇。

  上世纪初的河南,与明清时代大不一样,早先李自成出商洛横跨中原,略洛阳战开封如入无人之境;清代太平军前有陈玉成,后有赖文光,自皖而出,来去自如,那都是因为官兵机动能力低下,重要城池守备兵力又弱而致,到了民初时代,京汉铁路已通,官兵运送便利。白朗厉害吧,占了京汉路西壁,就是不敢大举东去,他是怕官兵断了自己的后路。可这老洋人不怕,自离开宝丰老巢,他就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列位仔细看他后来驰骋中原的行径,就明白为什么大嘴要说此人是趟将楷模了。

  民国十一年秋,老洋人溃围南下,过叶县、舞阳、郾城、西平,在西平一战打垮了阻击的中央陆军第十四师的阻击,越过京汉路进入豫东,随即克上蔡,兵分两路,一路克商水、周家口,直奔蒙城、亳州。另一路则占新蔡,准备入皖――十日之内,老洋人督万人之众,横跨河南全境,其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老洋人占了新蔡,暗地里找了几十个趟将,把他们装扮成客商小贩乞丐,令他们潜入安徽阜阳城。两日后的深夜,老洋人率大队突然围起了阜阳,大小趟将抬着扎好的云梯,组织了数百人的灌手――趟将将敢死队叫灌手,一声令下,手持匣子枪,背插鬼头刀的灌手在漫山遍野――不对,阜阳哪来的山,应该叫漫天遍野――的“灌呀!灌呀”的喊声中一鼓作气上了城墙,这时候城内的趟将四下里放火,以做内应。阜阳城里只有一个城防营,怎能这万余虎狼,只能逃之夭夭。老洋人顺利进了阜阳。

  这阜阳是原来安徽督军倪嗣冲的老家,也是安徽重镇,48年解放军几个纵队打阜阳,重建的国军74军一个旅凭借城坚池深,硬是没让解放军攻进来,两相比较,这老洋人利用奸细做内应的手段似乎更高明些。当然48年守阜阳的毕竟是一个旅,而老洋人对的是一个营而已。各位看官莫要在这个问题上挑大嘴的骨头,只是打个比方,没有把解放军类比得连趟将也不如。有看不顺眼的也别骂我,我的骨头经不起挑,本是说书,大家看了哈哈一笑,莫要认真,认真起来十个大嘴也经不住大伙骂呀,一人一口口水都把大嘴淹死了。

  老洋人占了阜阳,手下们四下拉肉票,抢财物,他却直奔倪嗣冲的老宅,挖出了倪嗣冲埋的数千支步枪,十几挺机枪,二百万发子弹,甚至还找到几门大炮。这下趟将鸟枪换炮,身子骨顿时硬朗了许多。各位没有听说过有大炮的趟将吧,这张庆就让大家开了眼,从阜阳一出来,他就有了整整一个炮兵营,山炮、迫击炮全都有,就是炮弹少点。老洋人在阜阳还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那些个孙子们――洋人,谁叫他是洋人的祖宗呢,张庆每到一个地方就关心洋人,陕州绑了几个洋人工程师,上蔡绑了几个传教士,这次在阜阳就绑了天主堂的意大利神甫。当然他的那些个趟将收获更丰,不但绑了阜阳县知事陈祖荫,还绑了大批富商家眷,以至撤离阜阳的时候,肉票就占了队伍的一半,有数千人之多。

  老洋人没打算在安徽呆,这些个趟将都是山涧猛虎,到了平地见不到山心里就没着落。老洋人出了阜阳回头就奔京汉路而来,准备浩浩荡荡返回豫西。

  可这次他把祸闯大了,绑的百姓数千政府可以不管,但绑了洋人,政府可不敢不管。曹大总统连着下了几道手谕要吴大帅收拾掉这个麻烦,吴大帅又严令靳云鹗负责。这靳云鹗正是先前被老洋人打败的陆军十四师的师长,上次没防备让老洋人钻了空子,这次不敢怠慢,把部队排在豫南京汉路上严阵以待,吴大帅不放心,又令豫督张福来带二十四师,鄂督萧耀南的鄂军第一混成旅,再加上大帅的嫡系第三师,排了个大包围圈,想把老洋人围在淮西废掉。

  老洋人一路西来,占了正阳,又掠走洋人数名,遂开进到确山。大嘴祖籍确山,自小就闻听老辈人讲老洋人过确山的故事。据老人们回忆,这老洋人的队伍前面是骑兵,后面跟着步兵,然后是肉票、财物和大炮队,最后老洋人亲自压阵。这趟将队伍南北正面达50多华里,东西延续约有80华里,过京汉路整整走了一夜才走完,京汉路所有列车均被迫停运让道。趟将声势之浩大,沿途官兵莫敢阻挡。靳云鹗的十四师仅仅在汝南攻打老洋人的侧翼,不能胜,眼睁睁地看着老洋人越京汉路西去。过了京汉路的老洋人觉得还不过瘾,竟然在路西的泌阳母猪峡停留数日,一面请了几台大戏犒劳跟随他的众趟将,一面等着豫东皖西肉票家属交纳赎金。等到肉票赎的差不多了,就遣散了豫南跟随而来的那些个趟将,自己带着豫西趟将数千风光还乡,就是吴大帅的飞机轰炸也没挡住这些人归乡步伐,而剿匪的官兵三个旅就在数十里外的驻马店,竟然不敢进剿,这真是咄咄怪事!

  回到宝丰的老洋人,开始追求正规化,把自己手下这帮趟将按师、旅、团、营整编,士兵每月发饷银九元,当然为了防止趟将抢劫,每五天就搜一次身,每人身上只许留两块大洋,其余由那些长官保管。老洋人的河南建国军还订了军歌:

  枪声堂堂,鼓声汪汪,老天不下雨,百姓去逃荒;枪声隆隆,鼓声通通,督军立大功,百姓血流红;枪声雄雄,鼓声隆隆,督军三天成富翁,全省百姓个个穷。

  据说这乱七八糟的歌词出自韦风歧那留过东洋的太太韦云娘之手,不过从字里行间看,这留学生的国文果然没有私塾的小学生好,建议现在还在留洋的朋友多读国文,走到哪里也别忘了自己的祖宗传统。这韦云娘的歌词就是大嘴前面提到过,果然有揭竿而起,为民请命的味道。要说谁想自觉为匪呀,那都是被逼的。要是天天有吃有喝有工作,哪个愿意为匪?除非他神经有毛病。如果要是义军,是为百姓而战,那就要护着百姓,那有象老洋人这样的义军?所到之处,如同蝗虫,除了房子他搬不走,人也好,畜也罢,连地里的庄稼都被一扫而空。老洋人这一路,所到之处,十室九空,整个在中原趟出两条无人区来――人都哪去了?要么跑反逃了,要么就被趟将们用绳子绑了做肉票了。那无人区里也有人留下――死人,趟将们对待走不动的肉票,办法只有一个,要么迎头一枪,要么劈头一刀,因此官兵追踪趟将很容易,跟着死尸一路而去,没有一点差错。

  老洋人回到宝丰,兵强马壮,自己又整编好了队伍,就等着吴大帅来收编了。不收编不成,他手里还有几张洋肉票呢,这洋肉票就是要挟官兵的,不收编我就去给洋人收尸吧。别看大帅打起内战来挺狠,可遇到这事还真无可奈何。只得让靳云鹗把老洋人收编了事。靳云鹗把老洋人的部下编了三个游击纵队,统统派到豫东“就食”,临走,老靳把老洋人叫住了,别走别走,你们这些个名字太匪气,我给你们换个名字吧,这张庆你就叫张国信吧,张得胜就叫张国义,李明胜,改了,改成李保国。这就是张国信名字的来历,有朋友前一段还奇怪,老洋人叫什么呀,到底是张庆还是张国信,实际都对,用河南话说就是“岳父就是岳父,也叫老丈人――俩名”。

  老洋人驻扎在豫东鹿邑一带,那地方豫鲁皖交界,四下里军阀都来拉拢他,附近的绿林也闻名前来投奔。还不到一年,吴大帅就想解决了他。老洋人一急,又反了。这次他还是老伎俩,过京汉路入豫西。吴大帅在京汉路豫南段上布置了大批部队,可老洋人不走旧道,他径直从许昌郑州间的官亭越过京汉路,顺手毁了官亭火车站,把站长都当肉票掠走。因为事出紧急,趟将们过铁路的时候,京汉路上的客车还在经过,遭到趟将一阵乱枪,急忙退回。消息传开,舆论哗然――前度老郎又复来。

  不过这次老洋人没第一次那么轻松,豫西老巢被镇嵩军牢牢占着,老家是回不去了,回去只有挨打的份,那镇嵩军是趟将们的祖师爷呀!老洋人只好带着部下南下,直趋湖北,短短十一天,从河南东北角横跨,到了河南的西南角,速度依然惊人。一路上以前离开的趟将们欣喜若狂地回归老架杆,老洋人的队伍竟然达到的两万余众,内中包括以前提到过的姜明玉。这里就不和白朗比了,十年后鲁匪刘黑七流窜华北,没这么大声势吧?

  守备豫皖交界的鄂军原没打算大打,只想把老洋人赶回河南,只要不在湖北闹,顺便你们河南怎么样。但曹大总统悬赏万元要老洋人的脑袋,河南、湖北只好调集五个旅云集南阳,与老洋人连日血战。老洋人见势不妙,就想渡汉水西去四川,不想在淅川遭到百姓奋勇抵抗,老洋人在此兽行大发,攻入寨内,纵使趟将大肆屠杀,一夜间竟然杀人4326人。为了渡过丹江――那时还没有修建丹江水库,丹江只是汉水的支流而已――竟然将杀死百姓的尸首投入江中,试图叠成人肉桥过江而去。当然因为江水湍急,这令人发指的措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前面入川不成,后面官兵咬着屁股不松口,老洋人无奈只得向西北商洛山窜去。这商洛山也是土匪窝,明末闯王趟累了就躲着休息的地方。老洋人一来,豫陕一带的趟将――哦,不应该叫趟将了,那里是陕西的地界,应该按老陕的说法,叫刀客――纷纷前来投奔,一时间老洋人的部下膨胀到了三万多人,单骑兵有三千多人,陕甘为之震动。这出商洛过太白入陇右,是当年白朗入甘故道,那时白朗在陇右把陕甘巡防营打的稀里哗啦,这次老洋人复来,西北各界莫不惊恐。连远在甘肃的马鸿宾都派军防备,可见老洋人当时的声势。不过在陕南,老洋人算是遇到了对手,谁呀?那还用问,还是镇嵩军。不但有吴新田这冒牌镇嵩军,更有张治公、贾济川这些个原汁原味的老趟将。老洋人到底还是不如镇嵩军这帮老匪厉害,张治公没费多大事就把老洋人赶回了河南。

  回河南,前面蹲着吴大帅的五个旅,这仗没法打。老洋人只得使出老招数――绑洋人。民国十二年冬,趟将们攻陷枣阳,绑美国女教士一人,击伤击毙美国教士各一人,然后北去桐柏山,遣散鄂豫边的众趟将,并四下张贴布告言回家过年,明春再来。实际上是打算挟持这个美国人,等待官兵前来招安。

  此次老洋人二次流窜,把个豫陕川鄂祸害的不轻,杀人多不说,绑的肉票也多,由于连遭官兵攻打,肉票被杀的也很多,趟将们在这些穷山沟里转悠,绑票没得到赎金,抢劫也没什么可抢,气急败坏下,就去发泄肉欲,以致这些地方被侮辱的妇女极多,当年报纸公布剿匪部队战报,就称救出趟将们掠获的妇女数百,这些妇女均赤身裸体,被迫随土匪行进,趟将此等兽行实在令人发指(有这样的义军吗?)。

  老洋人费尽力气,终于回到宝丰,但已是强弩之末。两个月的转战,行军三千余里,连续作战疲惫不堪,沮丧的是累就累点,要是满载而归也是个好事,可偏偏这次什么也没捞着。回到豫西,各界人士畏之如虎,避之惟恐不急。趟将们人数也多,可就找不到粮食,挨饿的日子一长,人心浮动,怨声四起。老洋人被围在郏县老爷顶上,脾气变的十分暴躁,也难怪,以前官兵主动来要求收编,这次不来了,还把个豫西围的铁桶一般。而要让张庆投降,他也是满心的不答应,投降决没有好果子吃。但他的手下就没这么想,老洋人的二架杆,从陕州就跟随老洋人的丁保成就想下山投降。丁保成暗中联络了老洋人手下多数干将,想逼迫张庆就范,老洋人不答应,结果被手下一枪击毙。这纵横中原恶名远扬的趟将落了个这般下场,也算是个好结局,总比被官兵捉了千刀万剐好吧。

  丁保成们打死了老洋人就下山投降,围山的官兵为了争功,纷纷报告是自己打死的老洋人,还闹出了不少笑话。老洋人的尸体后来从坟墓中掘出,运到开封辨认,然后枭首,头颅悬挂开封城门上示众。跟随丁保成下山投降的趟将们饿极,官兵给他们饭吃,狼吞虎咽,当场竟撑死十几人。这丁保成杀了老洋人也没换来自己的命,老洋人枭首的时候,丁保成也在开封授首。

  老洋人两次流窜中原,影响至大,数豫西趟将,能成如此气候者,只有老洋人一人,老洋人死后,老戴正继承其衣钵,也曾循老洋人故技南出豫西,不过他的影响力太小,和老洋人不能相比,这老戴正出名不是他做趟将的时候,民国十九年前后,中原大战,老戴正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拉拢他,不过那时没多少人叫他老戴正,都叫他戴民权戴师长;崔二旦也曾出熊耳下桐柏,声势一度也很浩大,但他只能到桐柏,断不敢靠近京汉路。所以说要论流窜作战之手法战法,老洋人算是豫西趟将的模范带头人,就连山东巨匪刘桂棠,也要向他学习几分。

  十、后记豫西趟将成千上万,据说镇嵩军拉走了近三万人,老洋人带走了一万多,后来姜明玉、范龙章、万选才、孙殿英又带走不少,七加八加也有十多万吧。一个小小的洛阳府,竟然有如此惊人规模的土匪,从此也可管窥当年豫西社会之混乱,百姓生活之穷困。如果看了拙作,大家能体味到个中滋味,也算我做了件有意义的事。

  

  (文/大嘴,摘自春秋战国)
乡音无改鬓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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