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皆可抛

入得谷来,祸福自求。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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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03 9:12

瓦赛,你就是这么心疼常夏的。
总的来讲,我喜欢helen小说里的男性人物多些。 :lol: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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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3 10:23

心疼要有个理由。常夏甜美的初恋被花痴给搅和了,我很心疼他。话又说回来,几个人能象常夏那样跌倒了爬起来,愈挫愈勇?笑话他的是无知小女生。
更新了。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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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8-03 14:23

常夏这是塞翁失马,早被赵红甩了是福气。
小原生活的虽然短,却丰富。我心疼的替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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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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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4 11:13

常夏这是塞翁失马,早被赵红甩了是福气。
同意。
更新了。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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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8-04 12:04

哈,小郭还真挺可爱的
乡音无改鬓毛衰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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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04 12:54

我也喜欢小郭。

siby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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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sibyla » 2004-08-04 20:06

如果我要认识小原,就愿意她小时候就认识她,成好朋友。大学里的种种热闹的人和事,好像都没真正走进她心里去。大学的小原好像生活的特别清醒,总是一种旁观者的姿态。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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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5 7:19

是,小原比较内向,对自己人很好(比如小郭),对不相干的人是不爱搭理的。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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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8-05 10:29

可怜的常夏,连当苦力都被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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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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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9 8:13

更新了常夏的毛衣。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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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8-09 8:46

他太可爱了,给米老鼠织毛衣。 :lol: :lol: :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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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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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8-09 10:25

常夏 :lol:

手这么巧啊. 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也流行过织马海毛, 大多数人停留在条状物, 也就是温暖牌围巾的阶段. :-D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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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8-09 11:04

我一个同学跟她姐姐赌气,要织件毛衣--因为她姐姐嘲笑说:“你要能织件毛衣出来,我就敢穿上街。”她手不离针的折腾了好几个月,最后好像也没织出来。
Last edited by Knowing on 2004-08-09 11:10, edited 1 time in to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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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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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9 11:07

毛背心算不算毛衣?那个容易。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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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09 11:09

给米老鼠织毛衣。 :laughting015: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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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9 13:25

媲美给断臂维纳斯做坎肩儿了。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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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8-09 13:27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送上门儿来的艳福还真不好享受
乡音无改鬓毛衰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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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09 14:19

tiffany wrote:这个故事教育我们送上门儿来的艳福还真不好享受
这点儿上常夏确实身受其害。 :-(

狸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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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狸狸 » 2004-08-09 19:04

还是接受不了男生织毛衣,虽然常夏不但手巧还很有创新意识。
换了我是陈翠微也觉得怪难堪的。
不过万一家长真会织毛衣我也就敢穿出去,还对外宣称是我自己织的。(得织得好点哈) :roll:
Perhaps we grows very strong, stronger than Wraiths.
Lord Smeagol? Gollum the Great? The Gollum!
Eat fish every day, three times a day, fresh from the sea.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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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10 10:08

还是接受不了男生织毛衣,虽然常夏不但手巧还很有创新意识。
换了我是陈翠微也觉得怪难堪的。
能架起千斤顶给汽车换备用轮胎的男士,估计不会让任何人难以接受,为他觉得难堪。 :-)
我小时候也是被教育男有男样,女有女样的。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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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8-13 12:18

小郭真有意思。
乡音无改鬓毛衰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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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8-13 12:22

方旭该追小原啦?
我觉得隔一个月那词有点儿刺眼,之前已经练了很久了,再过一个月,中间不早就期中考了。
我喜欢黑色或者藏青色的大衣,深红色的缎子里子,好看。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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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13 12:40

26
小原还是把裙子买下来了,借朱菲菲的钱。又添了一双同色舞鞋,介于中跟和高跟之间,细带子缠绕在脚踝上,有芭蕾鞋的风格,越发债台高筑。小原想起母亲说的小孩子不要虚荣的话。但她的性格是,一旦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后悔,只余下承担后果--这件事的后果是还朱菲菲的债。在办公室里,朱菲菲开始打趣说小原是她的奴隶。大家听说小原参赛的事情,起哄让她表演一下,小原和朱菲菲配合着走了几步,见苏天昊从他房间里出来,两人马上停了回去干活。
后来她穿了裙子给方旭看征求他意见,方旭点头说不错。
比赛那天,郭力军见了小原的扮相,嘿嘿一笑:“哟,象白骨精。”小原没理他,去和方旭碰头。方旭穿了熨过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眼盖上涂红色的眼膏做舞台化妆。他问:”是不是紧张?“小原承认:”我已经肚子里闹了好几天蝴蝶,有点儿吃不下东西。“方旭嘱咐:”一会儿上了台你可别紧张,就当着好玩。“小原点头表示她尽量,又打听:”你不紧张?“方旭叹口气:”我怎么不紧张?我肚子里闹了好几天蜻蜓了。“小原笑,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口。两人在后台找个角度,看别的选手出场比赛。
郭力军在观众席入坐,和也来观看的何劲,赵松一起议论,都说小原中学的时候就是个书呆子嘛,真是女大十八变。等小原和方旭要出场了,他离开座位欺身走到舞台前面,举起相机喀察喀察地拍照。他只觉得舞台上的两人配和得天衣无缝,方旭特别英挺,小原的裙子翻卷衬得双腿笔直。郭力军屏住一口气到舞曲结束才呼出来,叹为观止。
比赛结果方旭和小原得了伦巴项目的亚军。上台领奖后,小原双手攥着奖杯不放,一直笑着,满脸放光。
郭力军他们跑到后台来祝贺,给小原和方旭拍了几张合影,郭力军说:“小原你给我拍一张捧奖杯的。我也神气神气。”一边手伸过来拿奖杯。小原不给,头里说她是白骨精,这会了又存了拉大旗做虎皮的意图,她得奖后心情好,打趣地问:“奖杯可不是你的,你啥时候成了个骗子啦?”方旭打圆场:“小原你给我俩来一张合影。”小原把相机镜头对准他们,吩咐“靠近点儿。”调了一下聚焦纽,呈象由模糊到清晰。她想了想,放下相机,走到郭力军面前:“我给你整整领带。”话音未落,就把他的简易领带扯脱了。郭力军急:“哎,你!”小原三两下打出个蝴蝶结又扣回到他领口,笑一下回到原位按下快门。
抬头见郭力军脸色变化,直直盯着左前方某处,脚步跟着目光走,去和一个女孩子打招呼。小原一看,先诧意接着恍然大悟。郭力军在和陈翠微说话,态度殷勤。小原心想,原来郭力军念念不忘的舞会上的女孩子是翠微,眼光这么高,难怪连他们的系花也看不上。只见翠微灵动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只听不搭腔,然后朝郭力军点点头算告一段落,来和小原祝贺。说两句就道别走了。郭力军回过神来抓着小原问:“你们俩认识?她叫什么名字?”小原觉得这事好玩,翠微就住她隔壁的宿舍,郭力军来找她多次,居然就没有在宿舍楼里撞上过翠微,瞧他的运气!
小原谨慎地说:“我得先问问她的意思。”郭力军得寸进尺:“小原,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你怎么也得替我美言几句。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刚才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冲着我笑。”拉方旭作证人:“你也看见了对不对?”小原拿郭力军没办法:“她笑的是你的领带!”郭力军低头看一眼小原给他改装的蝴蝶结,气馁:“看来我是得买个象样的了。”
27
和郭力军几个道过别,散场的人流已经稀少。小原和方旭在校园小径上往回走。小原问:“得亚军你高兴还是遗憾?”方旭说:“高兴。冠军那对是比我们跳得好,我心服口服。可我们也不错,算超水平发挥吧?”小原笑着点点头。方旭又说:“奖杯让我看看?一直被你攥着,我还没碰一下呐。”小原不好意思,马上递过去。方旭把奖杯转着看了看说:“其实这奖杯该归我收着。比赛的时候我们的磁带打滑了一下,多出一拍来。不是我倒脚补救及时,我们也得不了奖了。”
小原发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了奖杯归我的。”方旭笑嘻嘻地看着小原,掂掂手里的奖杯意思东西已经在他手里了。小原几乎要发火,方旭说:“我开玩笑呐。看把你给急的。我还能真的跟你抢?”把奖杯还给她。小原一楞,心想可不是,自己怎么小心眼,人家一逗就原形毕露。
小原有点羞愧有点丧气,低头不说话。她发现奖杯上有个小斑点,嘟囔了一句,用手指去试图抹掉。方旭看到她细致的后颈,中间一条浅沟,本来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散了几根发丝在上面。他清楚自己的心事,喜欢小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他一手搭在小原肩上,念她的名字,在颈沟印一个吻下去。小原一惊,轻喊了一声转过身来,方旭顺势把她抱住,去亲她。小原嘴唇上被烫了似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身体一僵又放松下来,她没有拒绝。
等方旭放开她,小原手里还攥着奖杯,用它敲敲方旭的肩。两人走到路边树林阴影里靠住一棵树,方旭把奖杯放在地上,回来抱着小原,啄一下啄一下那样亲她,小原轻声笑起来,嘟起嘴回应。小原做了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用手把方旭的头发拨乱,闭上眼睛心里满足地叹口气。方旭也不示弱,小原的发髻松了,头发披散下来。
两人没有喝酒,倒象醉了似的,蹭着鼻尖轻声笑,点蝴蝶吻。许久,方旭小声说:”我送你回去吧。“小原软软地倚在树干上看着他,脸上有一点点笑意,什么也没说,也没动。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亮星点儿。方旭小声咒一句,又把小原紧紧抱住。
小原记不清怎么回到宿舍的,两只脚仿佛踏在云里。后来躺在床上,身体好象刚从一个长久的泡泡浴里出来似的,温暖放松,同时觉得沉重和轻飘飘的。黑暗里小原对牢上铺的床板微笑,不想睡去,只要还醒着,这快乐就不是梦。早上醒了想起昨晚的事,她坐起来把脸埋在手里偷偷地笑。好久了,觉得自己能控制表情不傻笑了,才掀开蚊帐下床。

28
上午连上四节课走出教室,方旭在外廊上等她。小原心想方旭真好看,随便一件白衬衫让他穿了,两只袖子卷起来,就与众不同。方旭笑着问:”你下午还有课?“前几个月两人常常一起练舞,互相的课程作息都清楚。小原点点头,方旭说:”我们去吃中饭吧。“带她去校园外面一条街上的一家小馆子里。两人在火车厢式座位上并排挨着坐下,都有点儿不知道从何说起,低头笑,对着笑。方旭想起件事,说:”你把这个忘了。“
方旭从书包里拿出他们得的奖杯。小原倒吸一口气,无地自容。她捂住脸躲在方旭怀里笑。方旭告诉她:”我送完你,才想起来奖杯拉下了,又去小树林里把它拣回来。“指给她看基座上新添的一块小铜牌:“今天上午我去找了个铺子定做的。”上面刻写了两人的名字,中间画出一颗心型图案。小原心里甜蜜,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方旭说:“你一直要奖杯,拿去摆宿舍里吧。”小原马上摇头:“那怎么行,这个这个我要被她们笑话。”方旭说:“你不要就归我,我去摆在宿舍里,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小原着急,心想你不在乎我在乎啊,又说不出口,只说:“那也不行。”方旭盯着小原的眼睛,笑容收了一点:“那你是怎么个意思?”
小原答不出,心里很乱。她轻轻出口气,双臂抱住方旭一只胳膊,把头靠上去,垂下眼睛没有说话。方旭看到小原头发上还沾着几粒萦光碎屑,伸手替她拣掉,心软下来。他想两人刚开始,逼她那么急干什么,互相又不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正要开口,小原先说了:“还是我收着,我保证收好。”方旭点点头,把这事放下了。
小原把奖杯放在书包里拿回宿舍,找不到地方放。她是不肯摆在外面昭告全世界的,抽屉里放不下,分配的一格衣柜高度不够,枕头边上?不行会被发现;行李箱里倒是能放下,可那成什么了?左思右想。她突然意识到这奖杯于她仿佛烫手山芋,心里一酸,眼泪管不住流下来,责备自己这算什么毛病呢?藏藏揶揶见不得人的样子,难道是方旭不够好,难道是自己不够喜欢他?她把泪抹掉,决定先把奖杯搁枕头边上。
小原没有很多时间细想这事儿,该补的功课要补,舞衣收起来换上实验服,忙得不亦乐乎。前一阵子没有参与的彭老师组织的系列讲座准备工作,今天轮到开小会了。小原听说海兰和孙玉华每星期三晚上去彭老师的小办公室一起准备讲稿时,心里嘀咕过,毕竟是个男老师。这次三个女孩子一起去,她才明白。原来彭老师烧一手好菜,在教师宿舍做好了端到办公室来。海兰她们半公半私,有好吃的什么都是合适的。今天是拌猪耳,小原尝了后悄悄向彭老师问调料配方。正式的讲座偏重科研话题,小会上则多是聊得主如何争名夺利,私生活惹争议的八挂,气氛很轻松。议论到热烈处,彭锦荣叹口气,说自己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出国名额被人给挤了。不过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在准备另一个考自费公派的机会。
小原忙功课忙恋爱日程安排得满满的,以为自己方方面面都照顾周全了,直到接了郭力军打来的电话。可怜郭力军自打看交谊舞比赛的时候遇见翠微,一直翘首等待小原为他说项。他好耐心地捱了一个星期,实在是坐立不安,打电话给小原。先讨好说照片洗出来了,明天送过去。小原推塞说不着急,反正方旭的同学也拍了好些照片;郭力军不再饶圈子,直接问翠微方面的进展。小原支支吾吾地:“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
那头简直要上火:”小原,你就照实跟她说。我的优点你都知道。“
小原忍住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老拿话损同学。”
郭力军急了:“哎,你跟她可不能这么讲!要说成是幽默感。这是很重要的一条,你提我优点的时候一定别忘了。”
小原捂住话筒,靠在墙上笑出了声:他郭力军也有今天!

29
小原当晚上找翠微一起自修的时候就问,还记得那个打古怪蝴蝶结的男生不?那是她中学同学,仰慕翠微好久了,托她转达呢。翠微显然记得,她不开口,只是看着小原抿嘴笑。小原解释:“蝴蝶结是我打的,跟他开玩笑。郭力军平常不那样。”翠微笑而不语,等小原把郭力军的户口本情况交代了,才问:“你说他好不好?”
小原无可耐何暗暗叹口气,郭力军就象她兄弟,她虽被奚落无数次,到了这关键时刻还真不忍心不帮他的忙:“郭力军人品好,还特有幽默感。”翠微想了想:”那你喜欢他不?“
小原笑:”我们同学六年,要喜欢早就喜欢了。“以为撇得一干二净。不料翠微下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没喜欢上他?是因为他有什么缺点?“
小原被问住了,想说”我没说我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沉吟着没开口,别给钻牛角尖儿的翠微给绕进去了。她凑到翠微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翠微惊奇地瞪大眼睛:”真的?“小原点点头。翠微左右看看,嫌宿舍里人来人往耳多杂,拉起小原的手:”我们出去说。“
两人跑到小花园的亭子里,虽然四下无人,还是靠得近近地耳语。小原红着脸手捂在嘴边说,翠微边笑边小声惊叹,一再指出:”方旭可是个帅哥!“小原吐吐舌头表示她当然知道,翠微又打击她:”瞧你的样子,小人得志!“小原心想,翠微奚落起她来,跟郭力军一模一样。两人低声笑了一会儿,才去教室晚自修。在路上翠微问:”你和方旭怎么不在一起自修?“
原来校园里成双成对的小恋人不算稀有动物,且有公认的行为规范。象男生负责替女友打水打饭和占晚自习的座位,女生负责男友的服装发式和制造恋爱关系的波澜起伏。方旭对这一套并不陌生,也不介意鞍前马后的事情。小原见到常夏闹的种种笑话,不舍得支使方旭。说她生活能自理,不需要人服伺。方旭听了笑,问她:“要我陪你去晚自修不?”小原脸一红:“你在旁边我没法专心。反正是那间固定的教室,和翠微一起。你有事要找我很容易。”方旭点点头,他不在公共大教室自修,自有更好的去处,只是不方便带着小原同去。两人约好每天晚上十点钟碰头去散散步吃点宵夜。
翠微听了这些说:“你们俩真怪。”小原老实告诉她:“我拉了好多课,再不用功,这学期成绩就要不行了。我父母那边儿交代不了。”翠微取笑她:“你和方旭的事儿,也跟父母没法交代吧?”两人追着嘻笑打闹推搡,翠微从路边摘了栀子花来嗅,小原说:“栀子花香味太浓了,我闻了会头晕恶心。”翠微不同意:“我闻起来是清香。今天要放一朵在枕头边上。”
小原想,本来是替郭力军问翠微的,怎么跑题成了交代自己的恋爱进展了。她回到正题:“你到底要不要见郭力军?”翠微拿花轻轻地点着鼻尖,说:“我再想想。”
小原晚上回宿舍,发现亚洁红肿了眼睛在抽泣,其他人围着劝。问了事情经过,原来亚洁突然收到父母的分别来信,母亲的信上说亚洁的父亲和以前的恋人藕断丝连。经常悄悄给她写古诗,以为妈妈看不懂。最近又搜出一首来,她忍无可忍,加上亚洁已经长大,决定结束多年来名存实亡的婚姻。父亲的信上请亚洁相信爸爸的品格和对家庭的重视,他和亚洁母亲结婚前,确实有过一个恋人,是纯洁的。没想到一首有感而发的小诗被亚洁母亲揪住了小题大作。他把诗抄在下面,请女儿用客观的眼光判断,爸爸是不是清白的:

昨夜幽梦青湖旁
今晨相逢菜市场
携子提篮频问价
呼名犹记是吴郎
絮絮垂问名利事
盈盈玉波蕴惆怅
罗兰紫笺寄悠思
恍然不觉心凄伤

30
这首诗的前大半部分内容,女孩子们一致认为容易懂,但对最后一句“恍然不觉心凄伤”的理解,大家出现了分歧。有的说他难过了,有的说他没觉得难过。两种读后感相持不下,而正确的结论直接关系到亚洁父亲清白不清白。
很快,对于清白的讨论落入了精神上和肉体上两个范畴,哪一种不清白可以被原凉呢?或都不可原凉?小原想起夏冬来,如果那次不是夏冬,而是她的男朋友在背后扎她刀子,她不会轻易饶了他。
赵红感叹地说:“要是将来有人孩子都上大学了,还记挂着我,为我写古诗,我一定感动死了,多浪漫!”亚洁咬牙切齿地说:“我恨那个女人!等放假了我就去找到她骂她!”大家问亚洁知道此人是谁吗?亚洁说当然知道,从小就有好几个叔叔阿姨多次指给她看,说那个女人曾经跟她父亲有过婚约。亚洁叹口气,说她岂止对这些叔叔阿姨们失望,她更对婚姻失望,对男人失望。发誓一辈子不结婚了。
小原心里庆幸父母的婚姻没有出差错,因为亚洁家的事,不能象从前那么肯定,在脑子里搜索可疑人物和潜在威胁。她对父母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他们几乎不提,父母是大学里的同学,毕业后结婚的。亚洁发誓不结婚的话,小原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渐渐生出同意的看法来。到头来一场空,怎能不让人灰心。
后来亚洁给父母分别写了信,求他们不要闹离婚,好好过日子。并声称自己被家事影响,无心读书,期末成绩下降了可要怪他们。担心成绩的,除了亚洁和小原,还有赵红。她竟选学生会成功,做了文艺委员。前面耽误的功课未及弥补,新工作压上来的担子却更重了。最主要的一项是安排各类校外文艺团体来演出的事情。
室友们开始以为宿舍里住个学生会的文艺委员,什么紧俏的电影票子演出票子,和赵红说一声,不必排队就能拿到。很快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票子紧俏的时候赵红是铁面无私,票子不紧俏了倒要大家帮她挨门挨户地去卖票。几次下来室友们怨声载道,好处没捞到什么,宿舍里倒经常是赵红的人马高朋满座,换衣会友都不方便。这天有个叫王懿的亲信跑来找赵红,摆自己的功劳,做成了多少事,送了多少烟,有过多少不能报销的开支等等,当着众室友的面,赵红脸一红一白很是尴尬,王懿最后说出意图更是让她为难:王懿认为赵红应该封他副文艺委员,这样他以后出去不管是求人还是支使人,都有个名号,工作容易开展。
赵红说她需要想想,王懿很不情愿地走了,说明天来问答复。他一走,赵红在宿舍里骂王懿,说他想篡权。女孩子们安慰赵红,学生会委员都是全校学生投票选出来的,王懿就是想篡权也得明年了。赵红说:”你们不懂,当副委员是第一步,他的真正目的我看出来了,他是要架空了我,自己拉人马掌实权。“形势竟然这么复杂,大家不敢乱出主意了。赵红也没空解释,只说要找另几个骨干商量对策,急急走了。女孩子们忍不住议论赵红变了,一眼能把问题看出好几步远去。姚莉有些轻篾地说:”政治是世界上最肮脏的物事,谁一当上官,马上就是一脑子有人要篡她权的臆想。也不能怪她臆想,多小的官都有人争的。“
姚莉的父母是外交官,常年在非洲工作。姚莉一直和外婆生活,她经常不在学校宿舍住,也是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时时需要人照顾。前不久,姚莉的父母获调去瑞典工作,这是多年来他们第一次得到欧州的职位,有些媳妇熬成婆的扬眉吐气,决定把女儿带着到瑞典去上大学,秋天入学。所以她现在功课早放一边,全天候自学瑞典语准备留学。
姚莉刚才的话让其他人都静下来想了想。一早立志做一流科学家的孙玉华对姚莉轻而易举就能出国留学羡慕得要命,这时不无酸意地说:”你肯定是见的多了。“姚莉半自嘲地笑笑,又说:”你们去彭老师那边厢开小灶,也一样啦。“这话可一下子得罪了三个人。

31
海兰先沉不住气说:“你什么意思?我们是去准备每周一次的系列讲座,跟政治,当官有什么关系?”小原解释:“彭老师那儿的会,谁想去都能去的。你也和我们一起来嘛。”孙玉华哼了一声:“姚莉要出国了,眼光自然跟我们不一样了。”姚莉抿嘴一笑,不屑辩解,背了书包径自去教室了。留下三个女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们开始互相打气,自我辩解:彭老师的小会从来没限制谁能去谁不能去,不是特殊小团体;她们谁也没问过彭老师有关考题,判分等事项,想都没往那儿想过,不能算姚莉说的”小灶“;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和彭老师呆过,绝对清清白白。
一条一条地驳倒缺席的姚莉和各自心中的小声音,才停下来。
过后小原在自修的时候,又想,刚才三人都没有提到的,是彭老师和她们熟络,主课和实验课考试判分的时候,考好了能拿高分,考砸了他也会手下留情的。这个好处算不算钻营?想了半天又安慰自己,花时间得来的印象分,就好比花力气挣来的钱,光明正大。
虽然是想通了,自修后和方旭约会的时候,她还是不吐不快,把事情前后经过告诉他,问他怎么看?方旭笑话她:”你们女生没事儿就爱互相打击,那才是玩政治。“小原挺不高兴:”别动不动说‘你们女生’,男生就不玩政治?学生会里只有赵红一个女生,男生真的都不玩政治,赵红还不做了主席?“方旭笑一笑,没争下去。小原决定不自寻烦恼,姚莉很快要离开她们了,说话开始肆无忌惮,她何必太当回事?
方旭倒是有事情和小原商量。他日常在一起时间多的十几个男生约了两星期后去宁波绍兴玩,想让小原同来。小原紧张功课和考试,不想去。方旭求她:“他们都带女朋友,你不来我很没面子。”小原说:“我不相信他们每个人都有女朋友了。”方旭提醒她:“可以学我,突击发展一个,不就有了?”小原啐他,打听住处找好了没有。方旭又嘻皮笑脸:“到时候俩儿俩儿地住呗。”看小原露出不赞许的神色,收住:“不开玩笑了,你到底来不来?”小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
方旭不能说服她,相当失望。他知道小原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也说不清楚。说她内向吧,交谊舞比赛当着上千人她不怯场;说她外向吧,她又不喜欢人多聚会的场所。刚才她不高兴听到别人外出双宿双飞;和她亲热的时候她其实自然温柔并不扭捏。若说她多在乎自己呢,小原可没有整天缠着他;说她不在乎呢,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笑容满面,目光一秒钟不离开他。方旭想得没头绪,嘲笑自己怎么婆婆妈妈的,事情哪有多么复杂?小原这个人,就是把个考试成绩看得比天重,一分一分地抠。不和他去宁波就不去呗,
第二天王懿来找赵红的时候,她们已经背后给他起外号叫“王姨娘”。这么在乎名份,可谓姨娘作派。赵红早布置好了,几个昨晚笼络好的骨干陪侍她周围,对王姨娘先痛击再怀柔,陈列他的出路:要么回来好好做骨干,要么被踢出去--反正他能做的工作别人也能完成。王姨娘禁不住考验,还是软了。赵红宽洪大量地收了他,领着人马出去吃饭。这一出看得宿舍里其他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今日的赵红已非当日竞选班长的赵红了。小原把鸿门宴转述给方旭,他听了也笑,笑完了却嘱咐小原以后离赵红远点儿。
方旭在宁波玩的几天里,小原有点儿后悔没跟了去,空落落的。实在心神烦乱的时候,她干脆给小丽写信,敲定游玩计划,抱怨上海的天气湿热,蚊虫凶猛。告诉她自己参加了学校的交谊舞比赛,还得了亚军。小原没有一个字提到方旭。她读一遍写好的信,添上:“等你来了,我们每天回宿舍前可以买个小西瓜,然后合伙消灭了它。”糊好信封口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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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洁父母又分别来信了。母亲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受命于亚洁的父亲,跑到家里来,口口声声他们是清白无辜的,请她打消离婚的想法。被人欺负到自己家门口,离婚是铁定不能更改的了;父亲的信里愤慨母亲的心胸狭隘,唉声叹气地说实在不行也只得离婚了,他无法和不讲道理的人继续生活下去。这件事闹得亚洁寝食不安,其他室友也生出兔死狐悲的害怕,祈祷自己的父母可别上演闹剧。
小原也被件事闹得有点不耐烦,是郭力军。翠微迟迟不肯见他,他就把火力集中在小原身上。小原终于想出个建议,郭力军,翠微,方旭和她四个人找个星期天一起去高桥海边钓虾。翠微呢,本来对郭力军感兴趣,只是要摆摆女孩子的矜持。见郭力军一直没放弃想结识她的努力,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就赏脸了。小原松了一口气,把好消息告诉郭力军。
郭力军埋怨:“你事先不跟我商量,我不会钓虾。”小原说服翠微已经用尽耐心,对郭力军就没好气:“你爱来不来,反正她是来的。倒成了我求你大公子了?”郭力军立刻端正了态度回答:“我一定来,我保证来。可是钓虾的事儿我怎么办?”小原安慰他:“你不会没关系,方旭会,让他教你。”郭力军又担心:“那我不就被方旭给比下去了?”小原“扑哧”笑了。她心想,呸,你跟方旭比什么?偏要把你比下去!挂了电话,不理会小郭的种种患得患失。
事情这样定下来,小原和方旭一说,他爽快答应。两人曾经去过高桥,那里有岩石海滩,涨潮退潮留下一洼一洼的水坑,他们坐在黑岩石上钓虾。方旭小时候就会这些,一个铁丝勾,抓些蚯蚓作饵,虽说是土法子,效率还挺高。小原见他左一只右一只怎么都成功,而方旭手把手教她,她只钓上一只来,有一只上了钩还给逃跑了,没法不服气方旭。回学校小原煮出盐水虾,带到彭老师的小会上。她有点儿倔脾气,姚莉越看不顺眼她们吃小灶,她就越要把这小灶吃得香喷喷的。
到了约好的星期天,郭力军提前来小原宿舍报道。小原一见他的模样,“哎呀”一声。只见他下巴上一粒分币大小的痘痘,远远地看象盏亮晶晶的红灯。小原没良心地笑,郭力军气馁地说:“你知道我,不怎么长青春痘。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天这大日子了,冒出来一个。我试着涂些牙膏,没用。”小原告诉他,没有什么办法。痘痘一旦冒出来,只能等它自己消下去。现在这个大痘痘,估计要一个月才能消失。郭力军丧气得不行,小原安慰他:“翠微以前见过你没痘痘的样子。再说了,我们翠微不以貌取人。”郭力军又燃起希望:“真的?”小原肯定:“真的。”
翠微见了郭力军,先是一楞,马上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人被小原正式介绍,算从此认识。翠微好样的,后来不但没提一个字的痘痘,眼光也尽量不往郭力军下巴处扫。郭力军渐渐恢复了自信,有说有笑地活泼起来,心里越发喜欢翠微。他准备得很充份,买了根钓鱼杆,小原直笑,说方旭只用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铁丝,使鱼杆他还不见得能钓到虾了。郭力军又带了一大包各式零食。小原朝翠微丢个眼色,说她可要沾便宜了,先挑出两包话梅归自己。
他们去学生咖啡厅吃早饭,兼和方旭在那里碰头。星期天早上学生睡懒觉的多,咖啡厅相当清静,一进门看见柜台后面站着常夏。翠微脸色微微一变,不肯往前走,找个座位坐下来。小原暗笑,她这介绍人当的,还要负责端茶倒水的跑腿儿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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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郭力军出钱,小原主持大局买好早饭,小原随便扒拉几口,就借口离开座位。她到柜台前和常夏聊天儿。常夏慢慢地用细麦管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眼光时不时往翠微那儿扫一下,脸色不太和悦。又碍于自尊,没开口向小原打听旁边那个男生是谁。小原一是想给那两位留点单独时间,二是想敷衍住常夏。她并不担心常夏会闹场,一向知道他脾气温和。不过,今天的常夏怎么让她觉得有点儿。。。高高在上?连看人都仿佛鼻孔朝天,眼神向下斜睨着?
常夏对小原说话还是客气的,两人谈了会儿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小原好奇地张望,问常夏这份校内工容易做不?边问边干脆掀起台板走到柜台后面。常夏措手不及有点儿僵住,小原看到他站在一张小板凳上,神情略略尴尬。她赶快装着没看见,继续指着货架发问,心里笑:我说怎么常夏突然有一米九的个头了,原来是偷偷踩着高跷。再回头,常夏已经恢复常态,站在地面上。小原堪破了秘密,没有久留,回座位了。
超过约定时间二十分钟,方旭没有出现,小原告诉翠微她去叫人。到了方旭宿舍敲门,果然开门的室友说他在睡觉。小原在走道里等了几分钟,方旭打哈欠揉眼睛地出来问什么事?小原笑他:”又睡懒觉?忘了我们约好和翠微,郭力军今天去高桥?“方旭说:”对不住,我还真忘了。今天我去不成了,你们自己去吧。“小原很诧异:”你怎么临时说不来就不来了?“看见方旭背靠着墙闭着眼睛,又睡过去了。小原摇醒他,方旭求:”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实在不行了。你们也不是非要我在场嘛。“
小原提醒:”只有你会钓虾呀。都说好了你怎么反悔?“方旭掏出钱包摸出两张钞票,一边说:“想吃虾?不早说。去摊子上买点儿。”这可把小原惹恼了,敢把她当要饭的打发?她心里一股恶气,差点儿要给方旭一个耳光,不知道为什么没敢。生气地说:“方旭你这个混蛋!”转身离开。
小原回到咖啡厅,告诉小郭他们:“方旭今天不去了。他不舒服。”翠微见小原脸色很难看,问:“不舒服?要紧不要紧?”小原没精打采地敷衍:“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心神混乱,撑不下去:“你们自己安排节目吧,我回宿舍了。”她一进宿舍门,见方旭等着,头发湿漉漉的。原来他回到床上躺着,却也睡不着。翻了两个身猛地坐起来,知道自己刚才昏头犯了大错,不马上弥补,回头来不及了。为一场睡觉把女朋友丢了,他方旭怎么能做这种蠢事?他用凉水龙头冲了五分钟,总算激回一点儿精神头,到找小原赔礼。
宿舍里人多,小原脸皮薄。她就是想和方旭吵得天花板掉下来,也要先找个没观众的地方。再说郭力军和翠微那边去交代一下也有面子,於是和方旭往咖啡厅走。那真是一个艳丽的夏日,小原却浑身冰凉,走着走着悲从中来,觉得一切没意思极了。在咖啡厅没找到人,他们这么快已经走了。小原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方旭直道歉,她就木着脸听。偷偷斜眼看方旭,他还时不时手捂住嘴打哈欠,小原不争气地心软,真的是熬夜累得。轻声说:“算了,你回去补睡觉吧。”方旭此时,就象冬天冲出了暖被窝的人,是断断不会再缩回去的。他哀求:“小原,你还生我的气?”
小原是生气:“你不想去高桥,告诉我一声,我绝不会勉强你。这样把我晾着,算什么?什么事情熬两夜啊?星期六星期天没有考试的。”方旭说:“真的是赶活儿。”小原不想理他。方旭又求:“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每天晚上在哪儿?”
小原听得一楞,她是从来没问过方旭晚上在哪儿,这也要问?一个大学生不就是晚自修做作业准备考试这么些事儿吗?不在教室里,就在宿舍里。现在她心里倒要敲个小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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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带小原进了外语系楼里的一间会议室,开门见里面有个男生横躺在会议桌上睡觉。方旭让小原在门外等几分钟,再进去时,那名男生已经被方旭撬起来坐在椅子上。他见了小原,识趣地收拾书包,嘟囔几句和方旭道别,把地方留给他俩。
方旭给小原指指桌子上的零乱纸片,表示这便是他和一帮外语系的高年级男生们翻译英文小说挣外块的地方。小原好奇地拿起一张手稿,上面笔迹潦草:

“她,红发,碧眼,身材丰满;他,英俊,狂野,名声坏。。。”

方旭递给小原几本厚的:“这些是滕清的全稿。”<<天堂里的陌生人>>,<<骑士的新娘>>,<<珠宝盒的秘密>>,<<偷心>>等等。 小原喜欢侦探故事,她翻开<<珠宝盒的秘密>>开始读,方旭说:“你慢慢看,我干会儿活。”
故事非常有悬念,一个公爵的女儿在父亲死后,因种种原因需要和一位素昧平生的庄园主在一星期内结婚,才能继承遗产。她一方面独立自信不屑婚姻,一方面被这个皮肤黝黑的未婚夫致命吸引。同时她发现父亲是死于非命,凶手的线索跟祖传的珠宝盒有关。小原提着一颗心追看下去,几乎要向方旭要了纸笔做笔记开始推导,却发现线索断了,反而男女主人公的对手戏越来越多,终于庄园主和公爵女儿进入暧昧状态,作者重笔浓墨花几页纸的篇幅细细描述。
小原读得面红耳赤。她放下书用崭新的眼光打量方旭。
小原想,市面上很可能有本外国言情小说,封面上标明“作者:特蕾莎贝克夫人;译者:方旭”。她有点意外,其实那些女作者们如果知道她们的作品,被一群男大学生分工合作,日以继夜以两,三天一本的速度翻译成中文,由书商们推向书店书摊,恐怕也会意外的。
方旭正抓了本原版小说边读边写下译句,发现小原盯着他看,放下手头的活,过来搂住小原,把她手上的稿子拿过来。他瞄了一眼小原停下的地方,明白了,摇摇头做个鬼脸笑着说:”这段不是我翻译的。我被分配的是这章,“他翻到稿子的快结尾处:”庄园主力斗坏蛋子爵,营救公爵女儿,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原被他煞有介事的撇清逗笑了,推他一把:”你得了吧,谁相信呀?“
方旭也笑了,知道小原不再生气,捧住她的脸亲她。指指会议室:“他们外语系的毕教授是起头牵线的,这间屋子专门给我们用。我们晚上就在旁边的小间里自修,中间翻译书当换脑筋。”小原说:“难怪你那么讨厌死记硬背的英文考试。”过一会儿小原还是小声问:“你喜欢读这些小说?”方旭说:“再喜欢也都腻味了。不过是挣钱的活计。“小原气算是消了,劝方旭回去休息,她也回宿舍温习功课。
那天晚上翠微见了小原,咕咕笑地告诉她,他们去公园划船,郭力军无师自通地把钓鱼杆甩得嗖嗖带风。本来假装钓鱼的,竟然颇有斩获。捞到水草,易拉罐,球鞋等物,每次两人都笑得东倒西歪,过了愉快的一天。小原想想自己的一天,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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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从不认为翻译言情小说丢人,何况钱挣得很好,数目比家里给的生活费多多了。但他也知道在女朋友面前总要撑一撑形像,要让她知道翻译的书虽然是下里巴人的风格,可自己的品味却是阳春白雪。方旭告诉小原他最喜欢的小说是<<约翰克里斯朵夫>>,把带在身边的一套四册借给她读。过了一阵子问进展和读后感,小原说内容很闷,她卡在第二册中间,怎么都读不下去。方旭没有象练舞参赛的事情上那样督促小原,出借书的目的已经达到:读不下去就对了,验证了此书严肃文学作品的身份。他不无遗憾地说:“都是翻译外国小说,我们学生就轮不到<<约翰克里斯朵夫>>这样的好作品。不过我也不懂法文就是了。”咦?一句“都是翻译外国小说“,俨然就和大翻译家平起平坐了,他还真会自抬身份。 小原笑:“你们翻译的比傅雷的好,至少我能读下去。”
整件事上,小原的态度不惊不咋,让方旭觉得她真贴心,一直说她与众不同呢,果然有点胸襟。若是换了小家败气的,嚷嚷她的纯洁被玷污;或者开始给他上道德课,他可真不耐烦哄搓。方旭家境不错,父母给充足的生活费,但这挣来的零花钱给他带来的才是自由,他知道他在做什么,没心情听别人的评论,女朋友也不例外。方旭心想,幸好小原没有那样。
就这样诸事纷扰中,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了。小原收到小丽的急信。千道歉万道歉请求小原一定要原谅她。她更改计划不能来上海了,因为临时陈恳带了朋友来,要和她一起去新疆玩,刘继伟立刻附议。她和刘继伟新近和好,这是一个恢复感情关系的机会不想丧失。又有其他四位同学决定同去,大队人马即热闹好玩又难得。如果不是碍着陈恳的朋友,她真想让小原也一起参加呢。上海之行只好推后再议。建议小原下个寒假来北京玩,她一定好好招待弥补今次。
小原心里很乱,此时又接到小丽的电话:”我怕你没收到信,空等。小原,很对不起,你别生我气。“小原打起精神说:”我真羡慕。你当然要去。回来把见闻讲给我听。上海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玩,别遗憾,机会有的是,和我说一声就行。真的,没有关系。。。她说着说着心里一酸,匆匆结束了挂掉电话。
返家的火车票是从学校买好的,为了接待小丽留了十几天。小丽不来,小原一时不知道怎么打发这空出来的时间。方旭知道了,提出他可以去退票陪她玩两星期。小原觉得不好,方旭的家人一定盼他回去。临时改动行程她过意不去。她被小丽给晾了,设身处地不愿意别人有类似的遭遇。方旭没有坚持,他气馁:他是把小原当贴心人了,可小原却把他当可有可无,头里不愿意和他去宁波玩,现在不稀罕他陪着。方旭以前认为自己最讨厌黏乎乎缠人的女孩子,真的碰上不缠人的了,滋味又不如想象的好。他心里有种沉甸甸的不良预感,这个漫长的暑假过后,恐怕两人就要冷淡疏远了。方旭不是没想过要紧紧抓住这段关系,转念又想她不肯给人机会,始终和他保持距离,自已单方面努力有什么意思呢?虽这么想,还是互相留了家里的电话。
送走方旭,宿舍里也空了。小原无所事事,去博物馆消磨时光。她一直喜欢里面的青铜器收藏,这次还是在鼎镬之前流连。她想它们经历了战火,朝代变迁和几千年的颠沛流离,还能闪亮地存留下来接受后人的欣赏赞叹;她和小丽十多年的友谊却告一段落。中间夹着陈恳那么一件旧事,怎么装着不被影响,还是好些心里话没法说,于是渐渐疏远了。一有计划上的改变,她自然被小丽摆在后面的位置上。小原没有怨恨小丽,她深知换了她是小丽,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自家兄弟和男友当然更重要。小原只是伤心,到头来一场空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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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不象她想象的清静,居然撞上了姑妈的熟人沈太太,见她一个人对着文物垂泪,觉得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好心地嘘长问短。小原尴尬得要命,胡乱解释几句逃跑了。她回学校直接去罗教授的办公室,想看看能找到什么事情打发这两周时间。正赶上罗教授在发火。
罗教授见了小原,招手让她跟他进了实验室,指着台子上放果蝇培养管的试管架,气得声音有些发抖:“你看看,你看看!”小原看不出名堂疑惑着。罗教授一拍实验台,坐下来叹口气,把事情原委告诉小原。
罗教授今天早上接待了一个日本来的学术访问团体,有一,二十个人,罗教授领他们在实验室里转一圈,又带到会议室做了一个学术讲座谈自己的科研,把人送走回实验室一看,展示过的果蝇培养管少了好几根。“实验室里一上午除了我就是访问团的人,小日本鬼子手脚不干净,偷我的果蝇!他妈的!”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小原头一次听见温文尔雅的罗教授骂粗口,是真生气了。她去把试管架上的培养管点了一遍,问:“那您有没有跟学校说东西丢了?”“说啦,没用。他们敢搜外宾的身?唉。”小原也没有什么主意,她告诉罗教授,前一阵子在报纸上读过一条类似报道,去景德镇参观的日本外宾有偷二道碚的劣迹,幸好陪同的人眼睛尖发现了。罗教授说:“以后日本人来恕我不接待。带着三只手学术交流?“
等罗教授气消一点了,小原说出她的来意。罗教授想了想:”现在人都走光了,你来了没人带领指导。八月份我和小彭要去四川采集野生果蝇。本来你班上的孙玉华是要一起去的,她临走前家里来信说父亲病重,去不成了。你能顶替她不?“小原很感兴趣,问了罗教授关于地点,路线和日期,很快跟父母通了电话得到允许,于是和罗教授约好了八月份在四川会合。
小原又跑到姑父的公司去找活,受到热烈欢迎。因为原来用的几个大学生半工都放假回家了,正缺人手,小原被当成个全劳力使唤,还要加班。她心里暗喜,想这两星期做下来,能发笔小财,前面经济上落下的亏空弥补了,还能多出些来给家人买礼物带回去。她一天天在办公室从早忙到晚,觉得自己被需要,是个有用的人,虽然累一点,心情倒渐渐好起来。
苏天昊开始注意到她,是一天加班晚了,做完活,小原离开。苏天昊收拾收拾手头的事情,想起要嘱咐小原回程小心,也许打出租车更稳妥。他现在已经不把小原当裙带关系的麻烦对待了,跑到办公楼下,人流稀少的长街左右看看没有人影,他想她还走得真快。转身要回去,此时猛得发现对面的小小冷饮店里坐着小原,隔了玻璃窗,看得清她的一举一动。正对着面前的香蕉船高兴,拿勺子挨个敲敲三只球,好象不能决定从哪个下手似的。苏天昊站在暗处看了一会儿,轻轻摇摇头上楼回办公室了。他没有走过街去和小原打招呼,心想这小姑娘看来很会照顾自己,毋需别人操心。
转眼两个星期过去,小原在办公室的最后一天是个星期五,苏天昊心情好地邀请办公室的人下班后到他的住处去聚一聚,都是年轻人,全响应了。大家路上买些熟食算晚饭,一进他家,天上轰隆隆打雷落下瓢泼大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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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筋似的大雨,让到处弥慢了白色的雾气。小原站在窗前呆呆地看。上海少有这样爽快的雨,倒让她想起北方的气候。苏天昊递给她一小盘话梅,小原回过神来笑着接住,称赞:“房子很漂亮。你还会大提琴?”指着衣橱边的一溜勾勾缠缠的白色衣架:“有现代艺术的风格。”苏天昊踌躇满志地说:“你要是愿意了解,会发现我还有许多别的优点。”又转身招呼别人去了。小原听了这话,挑起一只眉毛。如果不是苏天昊说的,如果不是多人聚会的场合,如果不是随便一说就没了下文,这便是调情了。小原转身回去看她的雨景。
很快众人围坐下来吃吃喝喝,苏天昊拿出一副算命扑克牌,大家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年轻人最爱占卜前程,马上排起队来。朱菲菲抽出一树桃花图,大家七嘴八舌说是犯桃花呢还是走桃花运呢,苏天昊摇头,说这种解释是市面上流传的错误,其实桃花盛开主占先机赢全彩。他看住朱菲菲:“你有跳槽的打算?”朱菲菲脸色变幻,说:“你算得不对,我最近倒确实走桃花运。”苏天昊笑笑放了她。轮到小原,她抽出的牌上面是一架天平。苏天昊凝视小原几秒钟,说:“你心里有座天平,周围的人按亲疏远近,各有份量。而且,你待人最公平。”众人笑她精明肚子里会打小算盘,小原没说话,她想起了小丽,是她待人不公平付出的代价,胸中隐隐作痛。
行过几轮酒令后,有人提议新游戏。由左首座上第一人想好一句话,写在纸上备后查。然后将这句话用他的家乡方言耳语给右手边的人,依此类推,每人把听来的话翻译成家乡话传递下去,看最后结果是什么。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游戏会好玩,马上开始。第一轮,“狂风暴雨”传了十几个人,变成“我要吃糖”;第二轮,“高朋满座”变成“高低板蹬”,众人兴致越来越高,第五轮时,坐左手边的苏天昊朝小原递了句话,她正举杯喝下一口蜜茶,闻言一呛,连忙放下杯子,咳得满脸通红,苏天昊见效果这般显著,仰天大笑。小原恢复了镇静,认真地看一眼苏天昊,如实翻译给右边的人:“丁布关英滚。”右边的人摇摇头,小原给他递的话全部不知所云,比外国话还外国话。
聚会散场,大家纷纷离开。苏天昊叫住小原:”我刚才说的话是当真的。“小原心里骂了一声,她想,刚才那一句,是坏了游戏规则的普通话。内容当开玩笑是轻佻;当真话便是他无耻了。她摇摇头说:”我有男朋友了。“ 苏天昊做出”那又怎么样“的表情,他心里不以为然地想,她的男朋友,准是上次来找她的三个毛头小伙子里的一个,我能把他们哪一个放在眼里了?
小原心里不耐烦起来,抬头看住苏天昊问:”你以前有过几个女朋友?“苏天昊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差点儿照实回答,到嘴边舌头打个转改成:”好几十个吧。“说完两人都笑了。小原没有因此放过他:”后来都是怎么分手的?“苏天昊一楞,马上筑起防备心理,想这可不关你事,我的过去不是不能跟你讲,但那要两人关系很亲密很信任了才可以。
小原没理会他发愣,借机会转身走了。她想,学个教训,以后可不能让半生不熟的,并不信任的人找借口在耳朵边上说悄悄话了。平白招了轻薄,她觉得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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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原回家后,被父亲每天带去办公室,让她帮助翻译些资料。小原心里不太情愿,分分秒秒在他眼皮子下面,简直比在学校上课还苦。李父哪里知道小原心里的弯弯曲曲,他是看办公室有空调,比呆在家里舒服多了。
小川在半年里突然窜高了个头,站出来比小原高,已经是个小伙子了。小原悄悄地把她和方旭在比赛得奖后的合影给小川看,告诉他方旭是谁。小川好奇得很,仔仔细细端详照片里的人,问:“他眼睛上红红的是什么?”小原微笑:“那是化妆,舞台灯光下会显得精神好看。”小川关心:“他对你好不好?”小原说:“当然对我好了。”她拿回照片自己看,这一张有纪念意义,她百看不厌。小川看着姐姐,过了一会儿,还是问了:“比陈哥还好?”也难怪小川,他认识陈恳多年,交情深;方旭不过是照片上的影子,而且这张舞台剧照没给他第一好印象。小川心里嘀咕:男子汉至要紧是有气概,最忌讳涂脂抹粉地露出娘娘腔。小原绷起脸不太高兴地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扫兴地把照片收起来,不说话了。小川不服气地想:你倒说说看怎么不是一回事儿?知道自己踩了地雷,不敢真的开口问。
小原回到自己房间里闷闷不乐。当初她是下了死决心,能扔的扔,能忘的忘,把陈恳抛在时光隧道里,大步向前走不回头。虽然过程比她想象的要艰难,还是做到了。没料到,自己不提的事儿,旁人倒要提,提的人还是小川。小川始终崇拜陈恳,方才的话倒象是维护他。其实没必要,他早就有女伴儿了,小丽的信里说得再明白不过。小原一点儿不意外,陈恳是不会缺女朋友的。想到这里,她走出房间告诉小川,她要出门去逛街买衣服。
小原先到电信大楼打长途给方旭,觉得比家里方便。接电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小原有点紧张,简单地说找方旭。对方说:“方旭出门了,你是哪位?留个话?”小原犹豫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会在家她再拨过去。对方说:“不知道。和同学出去玩,原来说五天的,现在两星期了还没说要回来。”小原失望,支吾几句挂了电话。
小原第二站去了书店,在外国诗歌部分流览,拿了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泰戈尔的诗集她已经买全了,开始买不同的版本,横版竖版简体繁体,能读出迥异的心情来。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去外国小说部分翻找,真的有新出版的<<珠宝盒的秘密>>摆在架子上。封面上题着:作者 特蕾莎贝克夫人;译者 毕学群。小原翻开书,吐吐舌头顽皮地翻找那几页暧昧的描写。发现和她读的译稿很不相同,大部份被删掉了,留下的是再创作版本,露骨的字句换成“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等等。她合上书抱在胸前,心里为了它后面的一些事情牵动,对着空气微微笑。小原把这一本也买下来。
第三站才去买衣服,挑了长袖衬衫和有很多口袋的长裤为出野外做准备。
<<珠宝盒的秘密>>一书后来被父母发现,他们含蓄地指出这书的格调趣味比较低级庸俗,偶尔娱乐地读读可以,别养成习惯了。小原没有辩解,她想念方旭,读<<珠宝盒的秘密>>是她能找到的寄托,父母怎么会了解。方旭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还放在小原处,她没有把书带回家,因为上面有方旭的名字刻章,怕父母问起来更难解释了。
八月份到了,小原出发去四川和罗教授,彭老师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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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主要在川西一带的山区里采集果蝇。分工很明确,罗教授管理记录本和文献资料,彭锦荣负责显微镜和搜集瓶,小原负责果蝇培养瓶。每到一处,雇一个当地的小伙子当向导兼扛笨重行李。
每天清晨开始工作,多个小小玻璃瓶里放一点香蕉和酵母,用扎了孔的塑料膜封口,设置在树荫处。两小时查看一次,若发现有落网果蝇,马上麻醉晕了放在显微镜下粗粗过目。有可能是新发现品种的,雌雄分开放入培养瓶内,标记注册。山林里空气滞涩,十分闷热。他们穿长袖长裤,紧扎裤脚,一头一身的汗。如果下雨的话,需要马上收拾样本瓶。是相当艰苦的工作。小原性子静,话不多只埋头干活,很受罗教授和彭锦荣的赞许。小原想,花这么大力气搜集来的标本被日本人顺手牵羊,确实气人。和彭锦荣交换看法,都说以后有日本人进实验室,只给看图画和照片,不给看活的了,冰箱要派专人把守才行。说完了就笑。
晚上的住处看情况安排,经常要投宿当地居民的家里。小原喜欢住山民家里,象住在老家亲戚家里一样亲切。房间比较干净,吃得也好。她通常是找有年轻女孩子的人家打扰,晚上有伴感觉安全,说两句软话一般就能洗上热水澡。相比之下,住小旅馆便不一样了,几乎没有洗澡设施,房间的状况和同一屋檐下的住客也很难预料。让她头痛的是门锁都是不灵的,还有一次门上该装门锁的地方是个大洞,幸好他们带了棕色强力胶带,层层封上她才没觉得每秒钟都被人偷偷窥视。小原睡前用脸盆架和椅子抵在门上,无论什么睡姿,右手总放在枕头下,攥着一把打开的水果刀,异常地小心。
住小旅馆的好处是有电话可打,给家里报平安。小原的父母常年出野外工作,有许多经验,小窍门交流给女儿。小原能有这个机会出去闯长见识,他们十分欣慰,给女儿不少鼓励。这天他们在电话上告诉小原,有个叫方言的女同学给她拨电话,但没有留下回电号码。小原想到方旭了,第二天一早离开旅社上山开工,脑子里仍然琢磨这件事。方旭家兄弟三个,他年龄最小,没有姐妹,会是谁呢?方旭本人怎么不给她打电话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她越想越不安。
晚上在山顶的一户人家落脚,小原收拾妥当后在房子门前的平地上搬张小板凳坐着,看满天繁星。她一天心思不宁,开始钻牛角尖,想象出很多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方旭身上。坐不住起来踱步,想了又想,越发焦虑和害怕。她和坐在门边,黑暗里点一支烟抽的彭锦荣说:“我要下山去打电话。”
彭锦荣本来在想自己的心事,闻言回过神来说:“这么晚了,明天我们就下山,你可以明天打电话。”小原越发不安,彭锦荣建议:”或者等天亮再说,也就几个小时。什么急事?“小原垂下头衡量,下了决心,回房间拿好手电筒,把通讯录,钱和水果刀装在身上。到外面说:”彭老师,我认得路,去一趟马上回来。“开始往下山的路走。
走出去几百米,被彭锦荣追上。他说:”一起走吧,你一个人不安全。“小原感激地笑笑,她没有推辞。这黑暗里的山路,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彭锦荣暗暗摇头,小原不说,他也知道她是要给男朋友打电话。少男少女,突然有兴致要立刻给父母问安的孝顺孩子,他还没见过。
两人不出声走了好远,彭锦荣突然说:“三年前在浙江出野外,我也是走十几里夜路去给女朋友打电话。”小原没说话,只表示她在听。三年前是彭老师大学毕业留校的那年。“电话好不容易接通,她说她正在等我的电话,好告诉我她决定和我分手。”小原心里一沉,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什么也没说。彭锦荣沉默一会儿,补了一句:“回路好象长了好几倍,我以为我走不回去了。”说话的时候,他们正大步快速的走着下坡的山路,小原想,回程是上坡,当然比去路难。她犹疑地停住脚步,问:“彭老师,我是不是不该去打这个电话?”彭锦荣也站住,有点儿后悔:“看我这张乌鸦嘴。”
小原静了一会儿,继续走下去,彭锦荣跟着。他完全知道小原此刻是怎么想的,现在折返回去的话肯定是一夜无眠。彭锦荣哂笑地想:跟我一样,也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两人一路不说话走到昨晚上住过的小旅社,敲开门用电话,旅社的人还记得他们,以为出了急事,直接领他们去打电话。
这时候小原倒退缩了,她突然不肯定是怎么回事,也许父母记错了名字?也许叫方言的人其实找的是小川?如果电话拨过去,又是告诉她方旭在外地呢?如果是更坏的事--象彭老师遇到的?她想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而且有彭老师在场,都不能偷偷地丢人一次。她后悔,也没了勇气,站在电话机前没有动。
彭锦荣拎起电话,问:“号码呢?人叫什么名字?”小原掏出通讯录翻给他看。

40
线路接通找到方旭,彭锦荣把电话递给小原。他走到院子里,又点了根烟抽。
小原跟方旭说了声招呼,鼻子还是酸了,说不清心里是高兴多还是委屈多。方旭那边高高兴兴地说出一大串话来:“你真聪明,一下就知道是我在找你了?我堂姐替我给你家拨的电话。我也给你打过电话,你父母,呃,盘问我来着,我就没留话,不想让你做难。你现在人在哪儿?时间很晚了。。。“小原吸吸鼻子收拾了情绪说:”我是不是又打扰您老人家睡觉了?“说完了后悔,话里藏不住的小心眼加酸溜溜,岂不是白白辛苦这一趟路了。方旭低声下气地说:”小原--,你饶了我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不,我睡觉都把电话机抱进被窝。“小原笑了,告诉方旭今晚的事情,方旭很吃了一惊,问出有老师陪着走夜路,才稍稍放心一些,想匆忙结束谈话:”快回去吧,答应我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小原不答应:”我走了好多路,你敢把电话挂了,我不饶你。“两人就接着聊。原来方旭和同学早先去承德,热河一带玩,兴致起来了,干脆多转几个地方,反正他身上钱够花,两天前才收心回家。知道小原在山区一带出没,叮嘱她小心。小原说她后面几天有机会就再给他打电话,方旭答应晚上都在家等候着。絮絮叨叨足有二十分钟小原才挂电话。
小原走到院子里,彭锦荣看不清她的表情,发现自己提着一颗心等答案,就象三年前等女友发落。小原说:”他也正等我电话呢。“两人在黑暗里了解地笑了,开始往回路走。彭锦荣的心情异常好,仿佛一个魔咒被破解了,又仿佛一个长久的不甘在另一个时空得到欢喜的结局。
没走多远,小原手里的电筒光线迅速地暗下去,成了有气无力的黄晕。电池用光了。小原想,糟了,今晚是个星星天,光亮不够看路的。却见彭锦荣拿出两节备用电池,电筒重新射出雪白的光。他说:”我有教训,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回。“话音刚落,马达声在山谷里回响,由远而近到了跟前,一问目的地,他们就搭上车让人家送一程。开蹦蹦车的几个人今天赶集,农货卖了好价钱,回家晚了是因为晚饭在镇上吃喝了一顿,现在有些醉。蹦蹦车开得左摇右摆,时出惊险,而坐车的人都不知或不觉害怕,特别好心情地大声聊天。
到了住处,早已过了午夜,四处更黑更静。小原疲乏到极处,躺下长长出口气,了无牵挂,沉沉睡去。
41
到开学方旭再见到小原,他觉得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方旭想,原来以为要糟糕的事情,隔着时空沉淀沉淀,倒好转了。从此他们形影不离。
小原把在四川的照片给方旭看。大部分为山川外貌,树木花草和野生小动物。几张有小原的,永远扛巨大的背包,额角黏了头发,鼻尖上有汗珠,小脸被湿热的空气焖得通红。有一张戴遮阳帽和硕大的墨镜,还有一张身穿黄色雨衣,瓢泼大雨里站在树下避无可避。方旭一张张看,问“照片里怎么不笑?”服气得不行赞她是花木兰。小原说她回到学校换上裙子穿的时候,确有“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的轻松。小原更愿意听方旭的旅行见闻,生出强烈的向往。一再说自己去过的名胜古迹太少,几乎哪里也没去过。方旭安慰她,那还不容易吗?以后两人一起去。
小原拿出一只购物袋子笑着说:“你生日落在暑假里,我给你补送点儿东西。”方旭打开盒子,是一双白色的耐克球鞋。手伸到鞋里找鞋带,发现还各塞着一包万宝路香烟。方旭忍不住笑了,说:“你怎么象送礼行贿的?”谢过小原,他撕开一包烟,甩出两根来,一根递给小原,自己含一根在嘴角,小原摇摇头说她不抽烟。方旭把烟点着抽了几口,小原问他味道好不好,方旭笑而不语,朝她吐烟圈。小原用手把烟雾挥开,知道他喜欢,也满心欢喜。
方旭叼着烟,开始缠鞋带。小原在旁边笑咪咪地看,烟是几天前见到梅家三表哥的时候跟他要来的。梅家的人多礼,见亲戚从来不空着手。三表哥一年见不到小原几次,总带这位漂亮表妹去买几件她喜欢的物事。这次小原不要别的,只要两包洋烟,因为一般商店里买不到。这不过是他喝几杯咖啡的价钱,表哥却摆谱,先是说女孩子抽烟不好,教坏了小原他担不起责任;听说小原拿烟去送人,又教训:“你不要对他太好,会吃亏的。”烟是给了小原,可也真格的罗哩罗嗦。想到这里,见方旭已经把鞋穿好,来回走几步试感觉。小原心里涌上很多感情,想把方旭的头抱在胸前,抚摸他的脸,低头吻他的头发。她知道她当然可以那么做,方旭一定不会抗议。但小原被自己胸腔里愿望的强烈给窒住。她并没有随了性子,反而是垂下了头看着在眼前走动的新鞋子,问方旭合脚不。
小原的宿舍里有不小的变动。姚莉退学去了瑞典,学校立刻安排了新人,是外校转学过来的杨欣欣。她对所有室友都客客气气,看得多,说得少。一望而知是个聪明玲珑的人。长得也小巧玲珑象只玉扇坠。亚洁的父母暂时和好,中秋节的时候给她寄来八只各式月饼。亚洁把每只月饼都切成均匀的六份,拼摆在小盘子上和室友分享。孙玉华吃着吃着,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继而嚎啕大哭,大家都静静地。孙玉华返校时臂带黑纱孝,她父亲没有挺过那个夏天,去世了。相比去年此时入学大家的天真活泼,物是人非。得到一些,失去一些,她们都长大了一些,不管愿意不愿意。
孙玉华更不得不面对的是父亲去世后家里经济上的窘迫。她的母亲一直没有工作,家里若干积蓄在父亲住院期间用尽。现在母亲找了些手工活,勉强自立,孙玉华上学的生活费便成了难题。学校和系里尽了努力,一是给孙玉华发补助费,二是给她选课自由,这样她可以早点毕业工作自立。当然补助费是不够的,她生活本来俭朴,现在更到了一分钱掰两半花的地步。
室友们有几次见她米饭就咸菜当顿饭打发,担心得不行。海兰出了个主意,背后和大家商量:大家每天中饭和晚饭从食堂买的菜合摆在一起伙着吃,号称喜欢花样多,匀一匀就出来了。这里不是好几个嚷嚷要减肥的么?女孩子们纷纷赞成,没想到孙玉华不领情,她拒绝伙着吃。孙玉华当然知道大家的好意,但她自尊心受不了。她家境从来没有富裕过,却骄傲于自己没有虚荣心,除了用功学习便心无旁鹜。其她人执行了几天,见孙玉华实在坚决,渐渐讪讪地不出声改回各吃各的,更加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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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常夏突然跑来找孙玉华,求她帮忙。常夏说他这学期要忙着参加围棋比赛,学生咖啡厅的临时工没时间做了,想辞掉。可是经理说他不先找到替补的人员,扣他工钱。他问孙玉华有兴趣不?夸她做事最负责可靠,换了别人他还不敢乱推荐。孙玉华马上答应,说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始。常夏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活儿不难,我给你示范一个小时,你准行。”边说两人边往外走去咖啡厅报到。
谁都看得出常夏这是有心要帮孙玉华。亚洁感慨:“我以前爱笑话常夏,他其实人挺好。今天这事儿做得漂亮。”杨欣欣好奇地问:“笑话常夏什么?”大家一楞,明白过来她是转学的,所以本校无人不知的冯璐追常夏案她不知道。见赵红不在,就七嘴八舍地讲给欣欣听。听完了,欣欣睁着秀气的眼睛问:“这有什么可笑?”欣欣是真的不理解,在她看来常夏被冯璐纠缠,并不是常夏的错;而后来常夏给冯璐喂饭,能心平气和地帮助一个给自己带来无限麻烦的人,简直值得敬佩。欣欣想,他肯帮助冯璐,自然力所能及的时候就会帮助孙玉华。
欣欣的问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仔细想想冯璐一事上,常夏的所作所为都还得体,也不知道以前都笑话他什么,有些惭愧。亚洁受到的震动最大,她最近成熟了很多。中年的父母突然决定作小孩子,把日子当儿戏来过,她只好速速长大,现在她是家里的主心骨。给父亲设宵禁,给母亲设行为言语的规范,给父母安排业余活动促进感情。以前是个想独立有点反叛的少女,真的家庭大权在握,心里却一片悲凉,暗地里怨天怨地怨命不好。直到见了丧父的孙玉华,几乎每晚上听到她在被窝里痛哭,亚洁心平气和了。原来事情可以更糟,有丢人的父母总好过做孤儿。亚洁仿佛在一夜之间丢弃了以前非黑即白的看人待人态度。此时她诚恳地说:“欣欣你说得对,我以后不再笑话常夏了。以前我笑话他,也是我无知幼稚。”
发现孙玉华能接受的是自食其力的挣钱的机会,小原去问方旭,能不能让孙玉华加入他们的翻译小组。这学期起,方旭在市内一家公司找到和专业相关的临工,几次说翻译的活干了快两年,该把机会让出来给下面的学弟。小原推荐说孙玉华英文可棒了,一年级的时候把六段都考通过了。方旭既然不想做了,不如把名额让给孙玉华。方旭却非常为难,他告诉小原,毕教授揽这个活,钱挣得很好,外语系不是没有人嫉妒的,所以毕教授特别小心。只接受男生,生怕男男女女在一间屋子里久了传出流言来予人把柄。也是这个原因,方旭才带小原去会议室看过一次,非常注意。
小原十分失望,但很快理解了毕教授的谨慎。因为第二天学校通告栏里贴出处份通知,出了一桩风化案。事情本身存在已久,很多人都知道一些。是法律系有位叫邱冰玉的女生,特别有异性缘,作风又豪放,人称“扑克牌女郎”。外号的来由是她爱凑在打牌的男生堆里,毛遂自荐做奖品,谁赢了牌谁就可以得到她。男生们哪里有不愿意的呢?这比天上掉馅饼还好,因为这丰衣足食的年代没人稀罕馅饼了;也比天上掉七仙女好,因为不用负责任。谁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邱冰玉走在校园里,是最受男生欢迎的女生。可惜好花不常开,闹到东窗事发,大家猜测恐怕是分赃不匀的情况导致。二十几个男生被处分,邱冰玉被开除。
小原想这下别指望毕教授收女生做翻译了,方旭却带来好消息。他还是和毕教授问了,想也许有单件零活可以派。毕教授听了孙玉华的情况,说他女儿今年高三,要请家教辅导高考,孙玉华高考是地区状元,科科优秀,真是合适人选。这事情做成了,小原心里很是欢喜。孙玉华两份工打着,虽然手头仍然紧巴巴,到底好多了。她沉默用功,多选了几门三年级的课,还是坚定地打着提前毕业的主意。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打工毕竟没有稳定性,象毕教授家教的活,一年后就要另找。有正式工作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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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力军来看小原,陈丽托他带给小原一把精美的英吉沙小刀和几张在新疆的照片。小原想起小丽,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隔膜感。她给小丽写信,谈四川之行,第一次提到方旭。小丽回信,谈新疆之行,又说她早已听说有个方旭。小原明白过来,不禁嘲笑自己愚笨,郭力军那张大嘴,在暑假的同学聚会上,一定连方旭是长脸还是圆脸都给广播出去了。有了男友这样的大事从旁人那里得到第一消息,对小原和小丽两人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她们按以前的频率通着信件,仍然谈着类似的话题,天真地坚信只要继续下去,她们的友谊还是可以长青的。
常夏开始经常来她们的宿舍,主要是向孙玉华请教功课上的事情。孙玉华大大方方地对待他。年级里功课排在第一第二名的,就是孙玉华和海兰两人,小原服气她们,羞愧自己,想姚莉真该来看看,都是“吃小灶”,排名能差出那么多,可见小灶没什么大用处。亚洁却在常夏走后说:“不是我要笑话常夏,他有时候说话是滑稽。让人忍不住要笑。”
大家知道她指的是常夏今天问孙玉华的:“我有个傻问题,什么是吻?”他确实不是要轻薄同学,动物解剖一科里,吻是个含糊的概念,有时候是指口腔,有时候是指颈部,有时候又是别的部位,孙玉华一一耐心讲给他听。过后了女孩子们当然要笑一笑,欣欣是计算机专业的,听了她们的解释更觉得有趣。小原想起常夏踩高跷扮高个子的事情,便说:“常夏有幽默感。”几个人都点头同意。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们现在喜欢常夏,对他和颜悦色,反而是赵红让人不舒服了。赵红很少在宿舍,见了常夏当他是透明空气,大家对赵红的行踪越来越不了解,隐隐约约凡事把她排斥在外。
这天实验课上,常夏又发挥了他的幽默感,举手提问:”彭老师,我有个傻问题,伊丽莎白是什么?“同学们莫明其妙,小原和海兰,孙玉华互相打眼神。她们三个当然早就知道了,彭老师考取了女王奖学金,不日就要以自费公派的身份去英国进修。彭锦荣微笑地答:”伊丽莎白是外国女孩子的名字。“学生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彭锦荣过来跟她们说:”今晚上伙食材料已经有了。“
小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彭老师,今天我叫方旭一起来好不好?“彭锦荣记得这个名字,说:”一起来吧,我也想看看这个小伙子。“晚上小原和方旭迟到十分钟,说是跳了半场舞才赶来的,小原穿了草莓图案的花长裙,两人都是白衬衫,笑容满面,眼睛闪亮。彭锦荣看他们站在一起特别好看,特别年轻,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被这念头带出些惆怅:也就二十五岁,竟然想到老。
小原先带方旭参观实验室。方旭是文科生,对这些很陌生,把手放在裤兜里,只用眼睛跟着小原的指示四下看看。当晚彭锦荣做了怪味兔肉,大家赞不绝口。海兰问:“彭老师你用了几只兔子?”彭锦荣说:“这里面一共是十六条兔子腿。”方旭不解,兔子的其它部分呢?看着小原用眼睛问。小原告诉他:“兔子是我们今天实验课上的解剖材料。”方旭大惊,筷子上夹的兔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做出恶心的表情,把筷子放下问:“你们。。。真的?”
小原只笑:“所以是‘怪味兔肉’”。,孙玉华说:“你怕什么,我们解剖过的鱼还被食堂拿去红烧了卖呢。”方旭脸色变了:“哪种鱼?”女孩子同声说:”鲫鱼!“方旭再受不了,跑到水池边做呕吐状。大家笑得更畅快了:”他肯定买过红烧鲫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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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海兰和孙玉华把类似红烧鲫鱼的食堂菜一样样列出来给方旭,还说只有我们系的人知道这些秘密。方旭越听脸色越难看,恨不能把隔年的饭都吐出来。直问:”还有什么菜是从你们的解剖盘上来的?我回去写篇文章投校报去。“他一向自诩消息灵通,这么重大的信息居然要快毕业了才发现,很是吃惊。
小原看他被嘲笑得差不多了,招手让他来看显微镜下的果蝇。方旭小声说:”小原,我以前不知道你的专业很野蛮。“小原取笑他:”我以前不知道你害怕小虫子。“方旭更正:”我不怕小虫子,更不想知道小虫子腿上有几根毛。“小原推了他一下:”不许笑话我的专业。“拿出两张放大的果蝇图片:”数了几根毛,才能发现尚未有记载的野生果蝇,可以发表学术文章呢。“
方旭马上表示尊重:”新品种,你有命名权吗?“
“有,你看叫什么名字好?”
方旭边想边说:“四川?嗯,不能两个都叫四川,另一个叫上海?”
小原摇头,告诉他有更好的名字。左边这个叫”儒家思想“,右边那个叫”西方歪风“。方旭得意地说:“我很荣幸啊。”
彭锦荣旁听了小原胡说八道的话,问海兰两个:“什么儒家思想西方歪风的?他们在说什么?”
海兰告诉他原委。学校举办的辩论赛,题目是早就拟好公开的,谁做正方,谁做反方,要比赛前五分钟抽签决定。比方说初赛的题目是“高等教育应当实施收费”,复赛的题目是“温饱是谈论道德的必要条件”。现在方旭已经进入决赛,对手是新闻系的郑安邦,辩题是”儒家思想可以抵御西方歪风“。彭锦荣一听,说:”这题目根本不通。“ 海兰笑:”是名人名言。新加坡李光耀说过的一句话。“ 彭锦荣心想,难怪不通呢。
海兰转头高声问方旭:“如果能挑正反方的话,你要做儒家思想,还是西方歪风?”方旭想也不想地答:“当然是儒家思想了。”小原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取笑他,小原觉得翻译言情小说的方旭简直就是西方歪风的化身。方旭解释:”如果没有‘西方歪风’作崇,我还有机会三妻四妾。唉,苦大仇深啊。“这番厥词一出,轮到几个女孩子做呕吐状。
一晚上众人有说有笑,象以前每次的小会一样,把学术讨论早抛在一边。
方旭说他参加辩论赛是为了好玩儿,此时小原已经懂得,方旭的“好玩儿”是要拿名次的“好玩儿”,见他积极准备也不稀奇。事实上小原的书包里都放了一本<<论语>>,随机翻开了考方旭。不出两天,他进入角色,成了满嘴之乎者也的方老夫子。对着去食堂打饭的人潮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带小原去舞厅跳舞时,和着拍子背孔子语录,三拍舞曲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四拍舞曲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原听了笑得打跌,舞步凌乱,就求他别说了。方旭摇头晃脑地反驳:“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小原道:“你准备了半天,没有思想,全是皮毛。”方旭顺着发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咦,这句也是儒家思想吗?”小原心想,不得了,走火入魔了。
小原说得对,这些当然只是皮毛,辩论赛需要准备的方法策略战术埋伏才是更花脑筋的事情,方旭自然没少下功夫,这里不细表。
直到方旭告诉小原今天路上有个女生骂他是神经病,小原听了就想,你最近是有点儿神经。便问:“你是不是用文言文说话嗓门儿太大了?”方旭点头承认。小原笑:“那你活该。”她心里希望这个辩论赛快过去,大家恢复正常。
比赛那天抽签,方旭抽到反方。小原在台下想,这倒是合适。郑同学一脸浩然之气就该做正方。方老夫子再怎么装,也成不了孔夫子。开场白郑安邦果然感叹世风日下,问大家“为什么大楼越造越高,人情味儿却越来越薄?荷包里的钞票越来越多,快乐却越来越少?”令人油然而生思古之幽情。对辩是双方都句句引经据典,显示出准备的充分。
小原却暗暗着急,想这样无进展的拉锯战进行下去,不知道谁会先露出破绽。
她听到郑安邦说:“几千年来异族文化从未停止过入侵中华,甚至被强迫灌输,而儒家文化可以屹立不倒,正显示了它超强的同化能力。所以,西方歪风尽管进来好了,它的最好命运不过是被儒家思想消化侵吞。”
这一番话终於让小原看到胜利的曙光,她凑到翠微耳边说:“郑安邦完了,方旭今天一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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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待要问何以见得,只听方旭说:“很高兴正方同学做出了第一个退步,把西方歪风让进了国土。在孔子时代也有歪风,诚如正方同学所言,歪风代代都有,只是变化不同。孔子做鲁国司寇的时候,齐国送来了一队舞女,鲁国的季桓子马上‘三日不朝’。而对这股纵欲主义的西方歪风,孔子抵御了没有呢?没有,他带着他的学生‘人才外流’去了。正方同学抚今追昔,是否‘于我心有戚戚焉’?”
台下听众哄堂大笑。自这个转折点起,郑安邦果然象小原预测的节节败退。半小时后,方旭赢下了辩论赛。
比赛结果一出来,小原兴奋地跑到台上去祝贺,被冲在前面的校报记者一胳膊肘碓到旁边。记者抓住方旭:“方旭同学,祝贺你赢得今天的辩论赛,请问你对儒家思想能否抵御西方歪风的真实看法。”方旭侃侃而谈,小原站在记者后面的人堆里朝他作鬼脸,一会儿把舌头吐出来,一会儿用右手指刮脸颊羞他。方旭眼睛带笑给她个警告的眼神,继续回答记者的一连串问题。
等敷衍完了记者,他搂住小原的肩往外走,做出恶狠狠的表情说:“你刚才干什么?”小原笑:“我想采访你,可惜被记者抢了先。方旭同学,请问你对儒家思想能否抵御西方歪风的真实看法。”方旭笑道:”你要听真心话还是门面话?“小原不以为然:”嘁,门面话我已经听到了:‘既不是儒家思想,更不是西方歪风,我认同五四先驱的理想,科学和民主才是走向富强的道路。。。’“小原怪腔怪调地模仿方旭刚才的官方版回答。
她笑眯眯地逼问:”真心话呢?“方旭无可奈何:”真心话是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小原坚持:”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要听你亲口说出来。“方旭低声笑:”那你听好了,五个字:TMD扯淡!“ 小原满意,用手指点着方旭的胸口:”这还差不多,这才是我认识的方旭同学。“
话虽如此,两人仍然出去大肆庆祝。纠集了一群同学,在卡拉OK厅高歌一夜。
随后的周末,方旭和小原去南京玩。他们住的旅馆是高层建筑,放下行李,小原说旅途让她疲倦,需要收拾梳洗。她在洗手间里先用凉水浸脸,用手指拍干,然后弯腰垂下头倒梳头发直到根根通顺光亮,束好发带,换上紧身黑色薄毛衣和斜格裙子,镜子里各个角度看,确认一切妥当了,才走出来。方旭喜孜孜地告诉她窗外景色好。
小原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只看到钢筋水泥的建筑环绕。她想这没什么,学生出门旅游都是不太讲究的。她回头问方旭风景在哪儿,方旭让她双脚离地探出半截身子去,手扶住她的腰,提醒:“别摔下去了,你朝左看。”试了几个位置,终於从一个巧妙的角度,躲过高楼的阻挡,找到一线水波。“那是玄武湖。”方旭说。小原扭着脖子吃力地说:“嗯,风景很美!”她用手撑著边沿转过身来,坐在窗台上嘻嘻笑,方旭总有办法让她高高兴兴的。他唤了一声小原的名字,环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胸口上。小原感到他温热的气息,两手轻轻拨弄他的头发,然后说:“原来你的旋儿是逆时针的。”方旭问:“方向有什么讲究吗?”小原告诉他:“有,当然有。。。”两人小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并不着急出门玩,反正时候也晚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方旭也跳坐在窗台上,和小原并肩坐了说话。路灯和高楼里的灯光都亮起来的时候,他们转头看看没有特色,也无可记忆的城市夜景。路上的车灯光扫上来,明暗间隔着流淌过两人的脸,给他们带上变幻不定的表情和神色。小原轻声说:“天天这样就好了。“方旭诧异道:”呀,这是向我求婚么?“小原又好气又好笑推他:”去你的!“
方旭失去平衡,摇晃着向窗外倒去。小原吓得尖声叫起来,伸手去拉他,也被扯倒。方旭一个挺身弹回来抱住小原,两人都跌坐在地上。他笑嘻嘻地说:”逗你呢。“小原被惊吓着了,牙齿打战,脸上血色退尽,心狂跳。好一会儿缓过来,无力地说了一句:”你这个混蛋,敢这么吓唬我。“方旭有点儿后悔,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你随便处置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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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原从南京回来,一进宿舍,受到赵红的热烈迎接。问她玩得好不好,看到小原右手背上的大块红肿,吃惊地叫起来,问怎么回事?小原叹口气:”在中山陵给蜜蜂蜇了。“赵红找出红花油虎骨膏的嘴里嘟囔用哪个好。小原有些诧异赵红的态度,久违了。如果是一年前的赵红,真的是这样热心的。接着小原就更诧异了,赵红开口管她叫“可口可乐小姐”。原来学生会组织一项打擂台赛活动由赵红担纲,拉了外来赞助商所以有“可口可乐小姐”和“百事可乐小姐”之分,已经替小原报名,每进一级都有奖金的。小原越听越糊涂,说:“我不能天天玩儿,也得读书的。”赵红说:“你玩儿的时候从来不犹豫,一到我组织活动了就拿读书做借口!”小原有点脸红,听说翠微也参加了,小原就跑去问她。
正碰上郭力军也在,两人关心地问小原手上的肿块,翠微找出消炎的膏药给小原涂上。郭力军说:“你这青春痘长得,我望尘莫及呀。”三个人都笑。郭力军自打和翠微在一起后,很久没有这样损小原了。小原问翠微“可口可乐小姐”的事儿,翠微说:“赵红特别上心这次活动,撺掇认识的女生都参加。不知道是不是从赞助商那里有私人好处。派你当领队呢。”小原一惊:“什么领队?我根本不知道,她没和我商量。”翠微带她去看布告栏,上面大幅张帖的活动宣传画报果然列出小原的名字,括弧里写“交谊舞比赛奖杯得主”。小原心里极不舒服。她不象方旭爱出风头,肯参加交谊舞比赛是因为她被方旭吸引,想接近他,没可能拒绝方旭的建议的。
郭力军看了问:“你们这是参加选美?”翠微不喜欢:“别瞎说。”郭力军辩解:“我能参加不?我不能参加的就是选美。”“你不是我们学校的。”翠微无力地反驳。一起到方旭那里讨论,他拿起校报的新闻读了两行,就放下说:“是选美。只要是周子莘热心参与的文艺活动,一定是选美。”周子莘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小原奇怪:“你跟周子莘熟?”方旭在她旁边坐下:“以前我和他睡过上下铺,他做梦想什么我都知道。周子莘两年前就办过选美,没成功。他在宿舍里抱怨:只有一个山东肥妞来报名。”
小原心想,方旭消息灵通是自然的,即使他不认识周子莘。按照方旭的说法,当初找舞伴,拿小原的名字问了一圈,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出她的所有情况。他们十几,二十个男生天天扎堆儿,那间会议室不但是炮制言情小说的手工作坊,也是流言蜚语的集散地。她已经知道,男生们八挂起来,堪称须眉不让巾帼。小原虽然对周子莘背后的话极其反感,但仍然有些为难,这时候退出来是拆赵红的台,两人闹翻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烦心。有龌龊心思的人处处有,上次去美术馆看国际油画展,不是好些猥琐男人在裸画面前走来走去斜着眼睛欣赏吗?难道说因为他们这画展也不办了?
方旭见小原没有被他的话说服,又拿起校报来继续搜集证据,他念道:“青春亮丽展风采活动,旨在倡导美好的女大学生品质:独立,自信,进取,向上,健康,娇美,。。”给他逮住了:“娇美。哈哈!他以为他把娇美藏在--”数了数:“藏在第五位就可以蒙住人了?我****! 原来这小子比两年前只长进了这么点儿!”小原和翠微都被方旭的逻辑逗笑了。
方旭自然不赞成小原参加这项活动,明摆着是给人利用了。那个赵红不是很地道,他早提醒小原和她保持距离。小原人不笨,这上下在犹豫也是因为不想得罪室友。不过方旭认为这种人早闹翻了可以省很多麻烦。他想换个角度说:“为了那点儿奖金不值得。你要是缺钱花,不如从我这里匀点儿过去用。”可是自从高桥钓虾事件小原控诉他把她当叫花子羞辱后,他是真的不敢再随便说类似的话了。于是问:“你在你亲戚那儿打工挣钱不是挺好的?将来履历表上写成工作经验。”小原丧气地说:“那份差事丢了。”
方旭十分诧异:“大老板不是你亲戚么?怎么会丢差事?”小原含混地说:“我不想再搅和在复杂的人事里面了。”方旭说:“复杂的人事哪里都有,早见识了早适应。就当是长本事,和趟混水可是有区别。选美这种事情就是混水。”小原低头说她就是不想去了,方旭说:“算了不勉强你,反正你离毕业工作还有好几年呢。”当然真正的原因是苏天昊。

47
赵红组织的展风采活动,孙玉华以为是披挂个授带搞促销,能挣点儿钱的话她也想参加,等发现要先在服装上破费买比基尼,孙玉华立刻就不干了。海兰曾想凑热闹,赵红支支吾吾地说她个子太矮,让她打消念头。小原看穿了,果然是郭力军和方旭说的变相选美,她和翠微最终也退出。风声传出去,加上明眼人到处都有,赵红这项活动没有办成。她和室友们的关系进入冰川期。小原以前也有过敌人,不过这次是和敌人住一间屋子,晚上鼻息都听得到,很扰她的心神。转而想赵红等于睡在敌人中间,也没见她不自在了。
这学期小原再去姑父的公司打工的时候,苏天昊开始追求她。苏天昊说对了一句话,小原心里有架天平;苏天昊忽略了一件事,他本人在小原天平上称出来是零斤零两。他一日在小原心里没份量,小原便一日不怕他。小原只是懊恼这个现状,她打工的目的是挣零花钱,没了这份收入简直处处不爽快。她没敢和姑妈讲,心里很清楚说出去女孩子总要吃亏,因为旁人难免嘀咕:不是你穿着太暴露或举止太轻浮,他怎么只找你的麻烦而不是别人?何况小原对姑妈一家心存感激,最不愿意给他们坏印象,说她活不好好做,倒专会闹男女关系。
再肉疼钱,也只好停了这份工。跟姑妈讲功课实在太忙,小原心里挺恨苏天昊坏她的财路。所以当她收到苏天昊托花店送来的花,越发恶心,端出去要扔掉。室友们拦住她,说不要秧及无辜,花儿这么美扔了多可惜,宿舍需要点缀。不喜欢送花的人扔他的卡片就可以了。后来苏天昊一星期一次的花由室友们签收摆设。几次下来大家躲懒,终于有一天让好奇的方旭发现了花里没被扔掉的卡片,知道小原还有一个落款“苏”的追求者。
方旭心里挺不是滋味,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小原还招惹这种事是什么意思?有那不识时务的送花来也该立刻扔掉。小原没办法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告诉他。方旭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个姓苏的,有没给你别的麻烦?你要让我知道。”小原只想息事宁人,没提苏天昊来学校找过她几次的事情,摇摇头说没有,好笑地问:“你知道了会怎么样?”方旭凶巴巴地:“怎么样?他敢来烦你,我揍他一顿!”小原莫明地心酸了:“你也会打架?”
方旭不客气地反问:“什么是‘也’?还有谁会打架?”小原一愣,方旭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和她说话,听在耳朵里刺心得要命。方旭没注意小原的表情变化,他的自尊心有些抚不平,过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也需要开始给你送花?”仍然语气不太好,与其说是问小原,不如说是训小原。小原勉强笑着,挽住他的胳膊软言软语地说:“花那个钱!不如你带我去吃宵夜。”
小原被这件事闹得好几天提不起劲来。暗暗觉得这么累,真不知道自己是贪图什么?后来想了想,若是她和方旭调个位置,她最恨脚踩两只船的苗头,发起飙来怕不是说几句难听话就能罢休的。想到这里,原谅了方旭,知道有些事情不处理拖着,只能更坏事。
几天后小原去找苏天昊谈,苏天昊从她的表情里知道是算帐来了,不过他还是有点高兴,他要的不就是和小原坐下来好好谈谈,说服她的机会吗?苏天昊建议去街对面的冷饮店说话,同事有事能马上找到他。进店他在柜台前替小原点了香蕉船,替自己要了杯咖啡,加些点心,对小原说:“你好久没来了,不想念我们大家,难道还不想念这店里的香蕉船?”小原心事重重,没注意他的话有深意,哼哈一下说:“我来买。”苏天昊把她拦住:“别这么小气。”小原最怕公共场合和人拉扯,就没争。
等坐下来,苏天昊脸上带着笑意等小原先开口。小原有点紧张,她准备的好几种说法憋在肚子里,已经知道是没用的了。苏天昊一点儿不着急,完全沉得住气等小原先出牌,小原越发不安了。她对自己说,苏天昊城府不知多深呢,跟他玩花招等於自杀,还是直说吧。怎么说呢?
小原开口问:“刚才在办公室我没看见朱菲菲,她好吗?”
“朱菲菲一个月前离开去别的公司高就。你想要她的新电话,我可以抄给你。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
小原有点意外:“她真的跳槽?那你不是损失一个得力助手?”
苏天昊口气轻松:“离了谁,生意都照做,地球照转。朱菲菲觉得她能在别处有更好的发展,我何必为难她?”
小原赶快顺着发挥:“你说的真有道理。离了谁,地球照转。你肯定能招到更好的助手。嗯,别的方面也一样,到处都是更好的。以后你别往我这儿送花了,多麻烦!”
苏天昊便笑:“我这么大的人了,喜欢谁还需要别人来指点?”
小原脸羞红,低头没说话。她好象对着一张答不出的考卷,头皮发麻。
一个小时后,苏天昊要回去上班,先离开。他一点儿没有动气,如果心里失望的话,表情上也根本看不出来。他温和地和小原说:“我不是怪兽,能把你的头咬下来。你给我机会,也是给你自己机会。再想想?”小原用手撑着头回想这句话,疲倦极了,机会?我又不是找工作。打发个苏天昊竟然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时间用得不成比例。对一个人了解多了,常常就碰上不愉快的意外,她没心情。
面前的香蕉船小原完全没碰,这时候早就化成浓腻的一滩,冒点泡泡,颜色含混地交融在一起,她觉得恶心翻胃,想起以前吃过好多,更加难受。小原也起身离开。走到外面加入提早下班的人流,知道苏天昊暂时不会再来烦她,总算舒畅了些。
方旭没有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原来小原一直有别的追求者,自己也太大意了。”该送花也得送花。“方旭这样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他没想到的是,他名正言顺地送花也能送出麻烦来。
那天是小原十九岁生日,小原一再说头一天庆祝过了,今天就算了。方旭想,再简单总得出去吃顿好的吧,基本的礼数也不能少。他比小原早了几分钟,拎了生日蛋糕捧了花来宿舍接人,一进门就问:“小原人呢?”等被介绍坐在那里的端庄中年妇女是小原的母亲时,已经人赃俱在,被抓了个现行。小原回宿舍时见他正接受母亲的盘查。

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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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8-13 13:38

小郭好玩.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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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13 13:53

我也喜欢小郭。 :lol:

li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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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iyue » 2004-08-17 9:24

:-D
This is so great!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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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8-17 9:44

SO SWEET
混坛上另一颗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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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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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8-17 10:28

sooooo sweet, 啊, 偶的老心啊.

狸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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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狸狸 » 2004-08-17 20:03

:music004:
享受一哈生活
Perhaps we grows very strong, stronger than Wraiths.
Lord Smeagol? Gollum the Great? The Gollum!
Eat fish every day, three times a day, fresh from the sea.

li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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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iyue » 2004-08-19 7:26

让小原难为小郭一下,不要对老同学太好 :-D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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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8-19 8:20

我觉得小原和方旭最后不一定能成,不过咱们享受阅读过程就很好。
我是老派人,婚礼就是那道坎儿。
Last edited by 洛洛 on 2004-08-19 11:56, edited 1 time in total.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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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19 11:48

看你怎么定义”成“和”不成“了。 :-P
让小原难为小郭一下,不要对老同学太好
我最喜欢小郭,一点点坏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可以。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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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19 12:27

婚礼就是那道坎儿。
那确实是没戏了。
Last edited by helenClaire on 2004-08-19 21:04, edited 1 time in total.

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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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8-19 12:42

我看见小锅就眉花眼笑.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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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8-19 17:44

亚洁老爸真够酸的。
女生负责男友的服装发式和制造恋爱关系的波澜起伏
:-D :-D

jellob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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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jellobean » 2004-08-19 18:27

看得我五官和心都软了 :-)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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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8-20 10:04

郭力军急了:“哎,你跟她可不能这么讲!要说成是幽默感。这是很重要的一条,你提我优点的时候一定别忘了。”
:lol: :lol: :lol:
有事找我请发站内消息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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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20 17:06

洛洛 wrote:亚洁老爸真够酸的。
女生负责男友的服装发式和制造恋爱关系的波澜起伏
:-D :-D
我写着写着,想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我一直对大学生谈恋爱持比较轻蔑的态度呢,因为那个年纪的男生99.9%是mommy's boy. :evil: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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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8-22 16:31

唐功红:身大力不亏能吃就能练 女力士爱织毛衣
正在看新闻, 看见这个标题马上就想起来了常夏 :-D
乡音无改鬓毛衰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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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25 21:13

Helen这几段新的学校生活可真写的好看。 :heartpump: :heartpump: :heartpump: 尤其是最后面这一段。 :heartpump:

l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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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ook » 2004-08-25 21:53

大学里的政治比大学里的爱情更浮。 :-)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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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26 10:50

look wrote:大学里的政治比大学里的爱情更浮。 :-)
大学里的政治都是螺丝壳里的道场,当时当地有人却要为此失眠。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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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8-26 11:39

噫,我看着也还触目惊心呢。
我当时学习成绩不好,保送研究生的惊涛骇浪只是在岸上看着,本市户口也不用去理会,想起来也不是不幸运的。不然多少年后可能也还是个心结。
混坛上另一颗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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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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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26 12:54

helenClaire wrote:
look wrote:大学里的政治比大学里的爱情更浮。 :-)
大学里的政治都是螺丝壳里的道场,当时当地有人却要为此失眠。
是啊是啊。当时活的还挺真诚,真的会生气。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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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8-26 12:56

当时真情实感比较得多。
乡音无改鬓毛衰

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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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豪情 » 2004-08-27 13:57

赫赫, 这里面的政治有意思.
小原小丽真秀气啊. 我以前也每天回宿舍前买个小西瓜, 然后一个人消灭了它.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狸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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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狸狸 » 2004-08-27 21:19

我以前也每天回宿舍前买个小西瓜, 然后一个人消灭了它
真独啊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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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 fish every day, three times a day, fresh from the sea.

my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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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mydream » 2004-08-28 2:35

我原来有个同学的性格就非常象小原,而且也曾经得过几次严重的疾病,甚至达到休学的程度,但是这个同学现在生活的非常好,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老公,还有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所以我总觉得给小原安排这样的结局不是很符合现实。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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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8-28 7:42

mydream wrote:我原来有个同学的性格就非常象小原,而且也曾经得过几次严重的疾病,甚至达到休学的程度,但是这个同学现在生活的非常好,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老公,还有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所以我总觉得给小原安排这样的结局不是很符合现实。
不知道说什么好,狡辩几句。
这个结局,要赖就赖老天爷。白金不是把我写故事归入科学家描述实验结果的范畴吗?实验结果不理想的时候,除了语带惆怅,就束手无策了。 :-P
要说符合现实,好好的年轻人一下子没了,虽然让人难以置信,却是每天都在发生的现实。
Last edited by helenClaire on 2004-10-18 7:12, edited 1 time in total.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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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4-08-29 17:31

这段真是有声有色。 :love007: :love007: :love007: 真好看。
瞧我们常夏这叫一个倒霉。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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