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

tiffany · Post by **tiffany** » 2004-04-29 17:41

伍越推开门，走出大楼，站在台阶上，深深地吸一口气。从早晨钻进实验室开始，不见天日，一直忙到现在，终于有空看看蓝天白云了。春天的阳光混浊流动，蓝天白云总显得十分温柔。伍越看见街边种的桃花已经给吹落了一地的粉红花瓣，心里忽然生出来伤感，于是改了主意，先不去停车场，而拐到了一条街以外的冰欺凌店。
这两天天气很好，冰欺凌店的生意随之也好得很，热热闹闹的很多小孩儿，大说大笑。伍越摸出钱包耐心的排队，模糊的想：十几岁的小孩儿怎么这么吵。心想，我这一天，怎么也得两个巧克力口味的球。终于轮到了她，她要了一个纯巧克力球，又要了一个巧克力尖果球。看着冰欺凌店打工的小孩儿把挖冰欺凌的勺子在冷水里沾了一沾，往冰欺凌桶里深深的挖了下去，裹了一个大大的球上来，心情开始好转；盯着他换了一个勺子，往另外一个桶里深深的挖下去，把第二个球颤巍巍的摞在第一个球上面，伍越贪婪的盯着，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微笑了，想，要是被同屋荞麦看见了一定会被嘲笑。她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冰欺凌，右手伸长了递过钱，等找钱的功夫开始一点一点的舔上面的那个球。
她举着冰欺凌走在路上边吃边走，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放学回家路上买一根雪糕一路吃到家里的感觉，自己跟自己嘿嘿的笑，想：也就是两个巧克力味儿的冰欺凌之后才能想实验室里的破事儿。伍越正在准备发论文，要投稿到一个很好的杂志，老板吹毛求疵，图片说明里的一点点小事情折腾了她两个星期，伍越虽然嫌他麻烦，不过也明白老板看得出来的毛病，审稿人一定看得出来，耐心的改来改去。总算定稿了，今天老板给她看文章准备投出去的那一稿，只见作者名单里平白无故的多出来了3个人。伍越心里非常不高兴，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带在脸上了，老板好言好语地说：跟你商量商量，这几个人都是同实验室的，需要你的帮助。伍越见老板说的和气，这几个人有两个是同实验室的，一个是老板的长期合作伙伴，也不好说什么，也就没说什么。心想，真要跟我商量，怎么先把人家的名字加进去了才跟我商量。跟老板谈完出来，心里到底是不痛快，去走廊尽头的一个实验室找人说话。那个实验室里干活两个的全都是中国人，一个年纪大一些，已经在这个地方拿到了终身位置；另一个跟伍越同年入学，十分谈得来。伍越跟他们两个抱怨这事儿，年纪大的那个关切地问：“你还是不是第一作者？”伍越点头，他就微笑，说：“你们年轻人啊，还争意气。只要你是第一作者，别的都不重要。”跟伍越同年的就笑，说：“哎，你老板说征求你意见啊，那是跟你客气呢。还真由了你了？早点儿毕业吧，自己当老板，说啥就是啥。”顿了一顿，接着就问她：“你什么时候答辩？已经出了两篇文章了。”伍越说到答辩，更是满腹苦水，说：“老板拖着我，不给我一个准日子。我都跟她说了小半年了！”同学同情地说：“哎，伍越你是太出活了，老板都舍不得放出活的人走。”伍越摇头，问她：“你呢？快了吧？”同学一声长长的叹息，说：“快什么啊！我老板说就这最后一个实验，一个实验完了又来一个实验，我看他是打算非让我在研究生院待足7年才放人了。”伍越骇笑，想起来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看见上面写了学习时间，6到7年，还跟人说怎么可能要这么久。现在一晃，自己已经是第五年的研究生了。心想：决不能带到第七年。问同学在做什么试验。说到实验，同学眉飞色舞开始给她讲她老板最新布置下来的任务，最后总结说：“这个实验很酷的。我老板，还真是得佩服他想法多，经常还能冒出来几个挺好的主意。”伍越吃着冰欺凌回顾这些事情，心里到底还是为了加人的事情有些堵得慌，自己安慰自己说：算了算了，好歹我还是第一作者，就行了。思路跳到同学给她讲的那个实验，想：要是用这个方法做我的实验，那么我就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她嘘着眼睛，开始在脑子里一条一条的列逻辑出来，不时自己跟自己说，哎，不对啊。哦，那样儿就可以了。实验的一条一条想清楚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伍越找到自己车子，一拉开车门，车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好像拉开了烤箱门。她打着火，放下车窗，打开前后车门儿，让晒了一天的车子出出热气儿，靠在车门上，手里转着冰期凌，免得滑下来的汤汤水水滴在手上。她一边加紧吃，一边儿问自己一个问题：要不要跟老板说说这个想法？然后决定不说，这个实验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药品仪器，她打算自己先做个小实验试试看，结果好，再跟老板谈；结果不好就算了。要是万一老板喜欢这个想法，派给她做，毕业就更是遥遥无期了。这件事情有了决定，她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和四周，看见有个挺年轻的男孩拿车窗当镜子对着不知道在照什么。她想起来昨天跟同屋荞麦聊天，说到美国小孩儿的屁股好看，便留意了一下儿，一半儿脑子想确实是好看，另外一半脑子开始嘲笑自己说怎么现在这样儿了。一口吞下最后一点儿冰欺凌，把后门前排客座车门关好，上车。上车的时候眼角瞟见不远处绿地上有一从盛开的蒲公英。她想起来有一个夏天的早晨，她一个人坐在草地上，看一朵蒲公英从含苞到开放，心想，那会儿怎么那么有时间。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看，没有新打进来的电话，心里微微的沉了一下儿。然后自问：我真得很在意么？对着照后镜眨了眨眼睛，回答：也没有啊。然后嘿嘿的笑，想：反正不如老板要加几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我的论文那么在意。然后，她把手机放在旁边，开车走了。
the end.

小涵 · Post by 小涵 » 2004-04-29 18:12

tiffany wrote:没有新打进来的电话，心里微微的沉了一下儿。然后自问：我真得很在意么？对着照后镜眨了眨眼睛，回答：也没有啊。然后嘿嘿的笑

这段写得好. 别的事先想明白了, 再想这个, 就容易多啦.

我喜欢这个五月.

helenClaire · 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4-30 7:53

心想，我这一天，怎么也得两个巧克力口味的球。

我喜欢这个，用冰淇淋来衡量日子。象评电影给几颗星那样。

CAVA · Post by **CAVA** » 2004-04-30 8:05

盯着他换了一个勺子，往另外一个桶里深深的挖下去，把第二个球颤巍巍的摞在第一个球上面，伍越贪婪的盯着，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微笑了

五月很会给自己找快乐。冰激淋的快乐多么纯粹。

橙 · Post by 橙 » 2004-04-30 8:30

活活，科学家预备队员华丽长袍上的那几头虱子可不就是这样的？

Jun · Post by **Jun** » 2004-04-30 9:59

怎么也得两个巧克力口味的球

TNND, 真说到老子心坎儿上了.

tiffany · Post by **tiffany** » 2004-06-16 9:06

我很自恋的把这片五月的故事翻上来，

文学的批评和自我批评需要一点儿时间

pomo · Post by **pomo** » 2004-06-16 9:37

我老人家就是看了你老人家的冰淇淋球,那天中午也奖赏自己两个,结果,居然死贵死贵,两只冰欺凌居然收我23RMB

helenClaire · 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6 9:40

她打着火，放下车窗，打开前后车门儿，让晒了一天的车子出出热气儿，靠在车门上，

我听说有人在德州，大太阳底下去开车门，不小心碰到了门把的金属部分，人就进了医院啦，二度烫伤。不知道真实不真实，笑嘻嘻快来辟谣。

qinger · Post by **qinger** » 2004-06-16 9:46

这很正常啊。 AZ更恐怖，朋友忘在车里的磁带全晒化了去。

笑嘻嘻 · Post by **笑嘻嘻** » 2004-06-16 10:49

我听说有人在德州，大太阳底下去开车门，不小心碰到了门把的金属部分，人就进了医院啦，二度烫伤。不知道真实不真实，笑嘻嘻快来辟谣。

没听说过。德州地大，一般parking log都是没有cover的。没见谁烫伤过啊。车里面一定会比车外面热，去年有两起母亲、保姆把小孩忘在车里，结果小孩就热死的案件。

helenClaire · 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6 10:52

噢。果然是谣言。那你的车方向盘上有没有装一种藤编的COVER？这个我是亲眼见，说是夏天怎么晒，手放上去都不烫的。

笑嘻嘻 · Post by **笑嘻嘻** » 2004-06-16 10:59

我见到的方向盘上的cover用布的多啦，尤其是豹子纹的。

可是在方向盘上用cover这么仔细谨慎的事情，德州并不比别的地方比例高啊。我很少见到人这么做，尤其是新车。德州夏天2个月很难过，但是最热的年份也不过持续几个星期100-105，哪里有那么恐怖。好比我问你们，你们冬天不戴手套去摸车的金属把手不会被撕掉皮吗？

豪情 · Post by 豪情 » 2004-06-16 11:07

我有同事从AZ来, 说可以在后院水泥台上煎鸡蛋.
还有有人从这里去那边读书的, 回来说出门要带瓶水, 往头上浇降温, 反正马上就干了.
这两天我们坐在外面吃饭, 墨西哥来的人瑟瑟发抖觉得冷.
反正空调水都充足, 阳光多温度高好啊, 花卉水果蔬菜都长的好.
很幸福地报告花苞累累的栀子开了第一朵了,香气真甜蜜啊. 可惜这抗寒品种长的慢, 第二年了还那么小. 看到朋友在南方种的大木瓜, 羡慕死了.

helenClaire · 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6 11:16

好比我问你们，你们冬天不戴手套去摸车的金属把手不会被撕掉皮吗？

不知道哎，我都是戴手套的。

出门要带瓶水, 往头上浇降温, 反正马上就干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凤凰城的公共汽车站，就有喷水雾给乘客降温的喷头。好玩，象超市里喷蔬菜那样。

豪情 · Post by 豪情 » 2004-06-16 11:35

德州那么大, 我敢说EL PASO,HOUSTON和DALLAS肯定不一样.
方向盘为什么要COVER?

想到永失我爱那去了, 什么都要有个套有个垫.

qinger · Post by **qinger** » 2004-06-16 11:49

看过一个如果你在AZ...的joke, 记得有一条是你就会用两个指头开车。

我见到的：在AZ很多人家院子里种着仙人掌；有游泳池的人家比例比别处高许多许多；夏天即使车前窗盖了金属反光罩，没有人会刚打开车门就坐进去；外来者会被警告：露天的金属部件一定不能碰。
resort在吃饭的长廊上装了自动喷水雾设施--客人们可不就像超市的蔬菜？
AZ有一块hi-tech 集中区，被称作silicon dessert。不过只有行内人知道。

豪情 · Post by 豪情 » 2004-06-16 12:05

我很好奇头发和化妆怎么办. 其实干热还好, 湿热比较难过.

helenClaire · 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6 12:32

看了五月这段，越发显出常六庸人自扰的可笑。

笑嘻嘻 · Post by **笑嘻嘻** » 2004-06-16 13:05

德州那么大, 我敢说EL PASO,HOUSTON和DALLAS肯定不一样.

那倒真是。我讲的也没有那么有代表性了。

DeBeers · Post by **DeBeers** » 2004-06-16 13:31

嗯，零下10几20度的时候如果沾了水的皮肤碰露天的金属是会粘住有可能掉皮的

恶人谷

五分钟

五分钟

Re: 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