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 智力，基因，文化

[Jun]

大力推荐这篇访谈：

Genes and the Holy G: Siddhartha Mukherjee on the Dark Cultural History of IQ and Why We Can’t Measure Intelligence
by Maria Popova

https://www.brainpickings.org/2016/11/3 ... elligence/

Mukherjee 是普利策奖得主，医生和医学科研者，写过著名的 Cancer: The Emperor of Maladies。 Popova 是纽约客专栏作者，专门报道心理学研究。

“If the history of medical genetics teaches us one lesson, it is to be wary of precisely such slips between biology and culture… Genes cannot tell us how to categorize or comprehend human diversity; environments can, cultures can, geographies can, histories can.”

我刚来美国后上大学的时候，社会上闹腾得最凶的是一本叫做 "The Bell Curve" 的书，号称智商是天生兼遗传的，黄人>白人>黑人，教育无法改变，所以黑人孩子考试成绩差是天生的，不是教育制度不平等，所以 affirmative action 的政策就是照顾蠢人。恰好我在大学里有个极好的生物老师，把基因学说得特别清楚，还让我们自己玩 PCR 跑胶带，所以我的基因学基础打得特别好，当时就觉得这个心理学家不懂基因的运作机制。后来又学了生理学和神经学，再后来我又报道精神疾病多年，知道得越多就越感觉智商种族论实属 ... 扯他妈的蛋。这不是政治正确而是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的一厢情愿。我们完全可以拆开来讨论与“智力”表征相关的大脑功能（executive function, working memory, abstract thinking, emotion processing），以及个体人之间这些功能的显著差异，但是对于这些功能在生理、物理、化学上是怎样运转的，还几乎两眼一抹黑，更别提跟基因对上号了。而种族/肤色与基因之间的联系之远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肤色/容貌固然是遗传来的，但是这些表征在整个 genome 里面占极小的成分，看一个人肤色，连他的基因里有多少白人祖先都没法知道，更别提他有多少“聪明”基因了。

简而言之，我们对于大脑的了解近似于零，目前算是略微搞清楚的只有非常简单直接的 fear 和 reward 系统的生理化学结构，尚未深入到基因的程度。我们连个老年痴呆症的药都找不出（已经投入了 trillions 刀，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与时间），还智力呢，别逗了。说得好听点是盲目自信，说得不好听就是别有用心。

[CAVA]

老年痴呆，现在改称智障，是不是已经成为当代社会的最主要疾病？以前寿命短，活不到智障年龄就仙去了，也许并不那么坏。寿命长了却来了智障，或者越来越脱节和孤独，是不是更难受？

[seren]

这人新书Gene我听了，没有癌传那么惊艳，但是也蛮好的，推荐。
有关“智力”的讨论的问题，往往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界定清楚讨论的焦点是什么，说起来牛头不对马嘴一锅烩。
譬如智力究竟是什么？IQ测的又是什么？这两者其实不能划等号——就像任何测量工具一样，IQ有特定的定义、运用起来有很多需要考虑的问题，但往往一说IQ，似乎就是智力独一无二如假包换的代言人了。
再比如，什么是先天？什么是后天？甚至，先天不等同于基因，基因不等同于DNA序列。DNA的一大特色，就是可以被修饰——DNA序列不容易改变，但是在环境可以通过在DNA序列上加化学修饰的方法来控制哪些基因表达，哪些不表达，达到改变基因“功能”的效果。这个修饰过程，贯穿每个生命的一生，从受精卵还在妈妈肚子里发育的时候开始，至死方休，可以说是地球生命最基本的特征之一，换句话说，基因的功能能被环境改变塑造，是地球生命的基本特征之一。人群中任何不能归于DNA序列影响的差异，都是环境导致的。
譬如观察到黑人孩子五岁时IQ平均值比白人五岁孩子要低，这说明什么问题？什么机制能解释这个差异？首先要考虑同样IQ测试能不能在同等程度上反应不同人的“智力”，或者，也许IQ测试在黑人孩子和白人孩子里测的不是一个东西。再接下来，如果这两个人群确实有“智力”，whatever it is，的差别，要问的是这个差别是由什么造成的？是DNA序列在黑人白人之间的区别吗？还是因为黑人孩子出生以后得到的家庭与社会的教育资源不够？或者甚至是这个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接触到不同外界刺激？譬如maternal stress对孩子的发育影响就很大，再加上饮食、运动、substance use等等，很可能黑人孩子和白人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这是“先天”的差异，但不是遗传的差异。
最终的问题是：Assuming DNA序列在两个种群之间的差别不变，仅仅通过改进环境，能不能消弭种群之间教育程度、收入、生活质量等各方面的差异？如果能够，就没必要谈什么种族（遗传）决定论了，毕竟环境、文化、社会都是modifiable的，重心应该放在这些东西上。

[Jun]

老年痴呆症现在改叫智障了？误导啊，Dementia 的中心症状不是智力衰退而是记忆的故障，然后逐渐影响到大脑所有的功能。Alzheimer's disease 虽然基因与扫描证据确凿，是脑子里的 amyloid 积累导致，然而抑制了 amyloid 形成却对于治病没有效果。可见大脑实在是太复杂了，我们根本就没摸到门呢。

我们现在所说的“智力”是很多大脑功能混在一起的综合表述，其中很大的成分是抽象思维。然而，抽象思维对于人类生存的 advantage 是最近一万来年的新环境促成的。在没有农业的老环境里，抽象思维能力或许尚未发展出来，即使有也并不会给人带来生存优势，在狩猎与躲避天敌的漫长岁月里，一个人的观察力，记忆力，以及杀戮能力，那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呢。现在的环境虽然 favor 抽象思维能力，可如果明天闹核冬天，或者能源危机没电脑可上，我们这些记性退化的懒人马上被淘汰。

[笑嘻嘻]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赶紧去写你的游记吧。

[Jun]

笑嘻嘻适合当 debt collector. You're ruthless.

[tiffany]

amyloid 有人说是结果，不是原因。

[Jun]

目前知道 APOE4 变异跟 amyloid 有直接关联，跟普通 (late onset) Alzheimer's 也有显著关联，所以医学界还是揪住 amyloid 理论不放，因为怎么看怎么合理啊！但是阻断 amyloid 的药就是没用啊！已经上百个药被试过了。

更可气的是，阻断 tau tangle 的药也失败了！

所以其实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tiffany]

我记得有人做出来正常的不是老年痴呆的老年人的脑子里也有 tangle。人体结构的流动性／变化性是持续的。不知道为啥思想会变僵硬。

[seren]

是的，以前有个研究就是在认知正常的老人死后做尸检看大脑，发现有百分之三十的老人大脑看起来跟AD的差不多（萎缩程度什么的），但是他们就是没有症状。假说是“cognitive reserve”，就是有的人能比较好的调动其他脑区来覆盖萎缩凋亡脑区/神经网络的功能。但是这个认知存储其实也很难界定，笼统地认为是形容大脑工作的有效性和可塑性，已知教育、锻炼、饮食甚至在日常里使用两种或多种语言都可能增加存储。

[Jun]

连老年痴呆症这种病，已知：重要致病基因变异和生理结构变化和化学物质异常，这几样成分都齐了，换成糖尿病或者心脏病或者传染病早就治好了，然而因为是在大脑里，就仍然两眼一擦黑。我深深怀疑医学界的自信是错的，这里面的机制还有一大堆没被发现，所以阻挡 amyloid 的药不起作用。医学研究一直都远远、远远、远远低估了大脑的复杂性。十年前，神经基因学里的大拿们踌躇满志地认为 genome-wide association studies 马上就要揭秘各种精神疾病的基因本质了，到现在大家都瘫倒在地承认自己当初过于乐观了。

所谓智力，连 phenotype 都没搞清，对 genotype 连门都遥望不到，这一头离表征叙述都是一团模糊，另一头基因连影儿都没有，唯一知道的是 IQ 可以用数字表述，这个数字有家庭继承成分，在双胞胎研究里表明 IQ 值的亲属关联达到70%上下。然而，heritability 和 genetics 并不是一回事 ... （此处省略五千字，而且我也不是专家，只留一个字 epigenetics）

人就这个毛病，一看见数字就觉得特科学。把一个 qualititative 的东西（例如主观感受 pain or mood）改成 quantitative 的尺度（visual analog scale，在一条直线上随手画个长短然后丈量），马上就从主观变成客观了，就可以度量计算了，马上就升级为“科学”的东西了。IQ 之所以得到如此风靡崇拜经久不息，主要因为它是一个数字值。它跟生理机制有什么直接关联呢？至今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进展，只有模糊的“大脑皮层”之说，连个 fMRI 照片儿都没有。仅仅因为它可以用一个数字代表，不等于它的内在形式就是一个东西。根据我们对大脑的总体了解，这很可能---不，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一个东西。那么它为什么 heritability 这么大呢？因为，额，我们对于大脑的结构和运作以及基因对于大脑功能的影响以及 epigenetics 的作用都是 ... 两眼一擦黑啊。

[Knowing]

等周末有空我来讲讲最近读的书‘Weapons of Math Destruction；How Big Data Increases Inequality and Threatens Democracy’ 吧。里面专讲各种半吊子不靠谱的大数据模型怎么有害。
https://www.amazon.co.uk/Weapons-Math-D ... 0553418815

[Jun]

再从另一头说一下为什么不能用“种族”这个分类来比较 IQ 之间的差别。

作为 population 内部通婚长期稳定导致血统相对“纯正”（一个不太严密的词儿）的中国人来说，我们如果做一下基因分析，会发现祖先数据比较稳定，大多数是95% 以上的东亚祖先 DNA。（其实这里有个分析细致度的问题，目前的祖先人群 genetic markers 不是很细，分不出汉满蒙彝等等的差别，否则就不会这么“纯”。）但是如果给美国人民，尤其是美国黑人做一下祖先基因的分析，是中国人没法想象的混杂。

我刚来美国之后就不知不觉地发现美国黑人跟非洲黑人有很大差别，第一是肤色深浅的跨度大，第二是其他外表特征（如卷头发，眼珠颜色，鼻子高低）的跨度也很大。有些人很黑，如 Michael Jordan，有些人几乎是白的，如 Jennifer Biels。看电影才知道还有 "passing" 这个历史现象，即肤色较浅的黑人假装是白人而逃脱被奴役的命运。为什么呢？

近几年的基因图谱技术发展让我们终于可以计算自己的祖先，于是“种族”这个概念从非黑即白进化到也许不存在进化到这是一个百分比的认识。美国的黑人（不是别的国家的黑人）有多少白人祖先成分呢？下面文章里有不完全的统计：

http://www.theroot.com/articles/history ... _americans

* According to Ancestry.com, the average African American is 65 percent sub-Saharan African, 29 percent European and 2 percent Native American.

* According to 23andme.com, the average African American is 75 percent sub-Saharan African, 22 percent European and only 0.6 percent Native American.

* According to Family Tree DNA.com, the average African American is 72.95 percent sub-Saharan African, 22.83 percent European and 1.7 percent Native American.

* According to National Geographic’s Genographic Project, the average African American is 80 percent sub-Saharan African, 19 percent European and 1 percent Native American.

* According to AfricanDNA, in which I am a partner with Family Tree DNA, the average African American is 79 percent sub-Saharan African, 19 percent European and 2 percent Native American.

美国的黑人，平均来说，有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统。这里面当然个体差距极其巨大，可以是一半以上也可以是很少。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统是什么意思？等于你的爷爷奶奶辈儿里就有一个不是黑人（只是这个四分之一是 cumulative 不是单个祖父母）。

所以如果把美国的黑人都归为一类，计算他们的平均 IQ，然后得出“黑人的智商都低于白人和黄人”的结论，而且得出智商高低是遗传的，反应在种族平均数上，你觉得这一系列的推理有逻辑吗？

现实中美国的黑人，不论体内有多少非黑人血统，都统统归为黑人类别，在正式的人口统计也是如此，只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流行 "multiracial" 这个类别（thanks, Obama）。为什么呢？因为美国一直都采用 "the one-drop rule"：只要你有一个黑人祖先，哪怕其他祖先都是白的，你都算黑人。这个规定是为了保证奴隶的后代一直是奴隶身份而不会因为肤色被自动解放。当然，在现代基因学的研究下，从理论上大家都得算黑人了，因为都是从非洲出来的。

为什么美国的黑人有这么大一部分的祖先是白人呢？因为在短短一两百年的黑奴历史中，白男奴隶主经常跟女黑奴发生关系生下小孩，他们生的 mulatto 孩子按照一滴血法律仍算奴隶，属于爸爸的财产。参见：Sally Hemmings 家族后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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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忘了最后加一句，环境带来的 epigenetic 变化，是可以遗传的。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样遗传，多少遗产，哪些遗传。

然后，所有这些已知的基因与非基因的生理机制，碰上大脑这个话题，统统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因为我们对于大脑所知实在是 ... 太太太太差了。如果有人声称他知道跟大脑有关的某些功能是遗传的，如何如何，我们可以直接把他划入“狗皮膏药”的行列中。这跟“政治正确”没有任何关系，很明显是编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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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再加一句。白人至上主义者里面的“科学家”们老是喜欢拉上我们黄人凑数，说黄人比白人还聪明哪，开心吧？越聪明越高级，越高级就越强大。所以，中国马上就要把美国打倒在地骑在你们脖子上永世不得翻身了哦，到时候你们白人至上主义者不要后悔哦，不要哭喊着把工厂都从中国搬回来哦。

[Knowing]

JARED Diamond 在枪支细菌钢铁里挺详细的分析为什么欧亚大陆的文明在某段时间内发展的特别快,把美洲非洲澳洲大洋洲的土著都灭了. 并不是白人聪明，是欧亚大陆地理环境好， 是横轴的,沿纬度天气变化小,各个邻居小文明之间农业发展容易传播, 定居种植的生活方式有利人口繁殖, 畜养家畜带来的病菌把密集人口杀得七七八八后还能剩下有抗体的,久而久之攒下一堆流行病和有抵抗力的人群, 跑到其他大陆, 这些流行病也被带去, 就把当地人灭的十之八九. 还有 其他几个大陆运气不好,正好缺少特别适于被驯养的大型动物, 所以没训服出合适的牛羊猪等大家畜。 总之交流太重要了。跟外界少交流的文明很容易一碰上外来者就被完爆。

扯远了说一句，前几周跟一个基因学家聊天，他说能一条基因决定的事儿极少极少，即使连眼睛颜色那样看上去非常简单的表达，也是N多条基金一起掺和出来的，比如白种婴儿眼睛都是蓝色，其实是因为还没开始制造色素，只有血管的蓝色。管绿色管棕色管金色的基因都不同，开始表达的时候也不一样，所以孩子眼睛颜色会变。不过混血儿一般更健康，因为好多致病基因要好几个一起搭上，在同族裔内部长年INBRED 多的情况下容易发生，不同族裔就少见了。我觉得这些有定量的事情还没研究清楚，智力什么的就别想了。然后另一个让我很失望的是，我从中学生物课得来的知识，一直以为DNA复制是非常精密准确像印刷术，按他的说法那是手抄本啊，经常的出错，但是因为细胞分化绝大部分基因片段用不上都紧紧的卷着，错了就错了没什么太大后果。

[Jun]

没错，即使是肤色这么简单的表征（phenotype），也有几百个基因参与，所以即使是两个看上去都挺黑的人，携带的“黑肤”基因可能完全不同。

一开头发现了单基因表征，例如 sickle cell anemia, cystic fibrosis, Huntington disease，科学家好开心，以为疾病与人类的各种生理特征都可以这么容易地理解。后来慢慢地发现了 complex traits（连高矮胖瘦都是），蛋白质，epigenetics，exom，我们才非常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知的范围有多大，即使现在也还没太搞清楚到底有多少我们是不知道的。

[Knowing]

枪支细菌钢铁还提到一种简单粗暴的假设，其实落后土著应该比先进白人智力体力素质都好，文明社会里成活率太高了，缺乏自然淘汰弱者的机制。 土著里稍微体力差点抵抗力低点手脚笨点反应慢点近视弱视的都被狮子老虎淘汰掉了，或者干脆饿死了。

我觉得人类学和基因都好有意思！

[Jun]

枪支细菌钢铁还提到一种简单粗暴的假设，其实落后土著应该比先进白人智力体力素质都好，文明社会里成活率太高了，缺乏自然淘汰弱者的机制。 土著里稍微体力差点抵抗力低点手脚笨点反应慢点近视弱视的都被狮子老虎淘汰掉了，或者干脆饿死了。

That's another can of worms we have not even begin to understand.

IQ 数值在过去几十年里（即开始计算的年代到现在）逐渐上升，这是不争的全球性现象，即使是白人至上主义“科学家”也无法否认。实际上这是对智商基因论的一大打击。或许是因为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或许是因为营养程度普遍提高，或许是因为各种传染病的消灭，who knows.

然而这能否说明现代人比古代人聪明？现代人真的聪明吗？至少在记忆力方面远远逊于不识字的古代人！在生活各个方面都全面依赖科技的现代人，如果把我们放到原始的环境，连个小麦都不会种，连个木勺都不会做，连个轮子都发明不出来，老虎也跑不过，羊也杀不死，分分钟饿死或者被吃掉，得有多少戴眼镜的纳德们被淘汰啊。

我那个特别好的生物教授（Prof. Bolus）说，如果现代技术忽然失效或者没有电，我们统统都回到互啃腿肉的状态，看谁更~真~厉害。以后我听见推崇智商的理论以及越聪明越先进的理论，就常常想起 Mr. Bolus 说的啃腿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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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白人与黄人，在基因方面跟非洲黑人有一个重大分支，就是当原始人类走出非洲之后，在中东地区跟 Neanderthals 相遇，在中亚地区跟 Denisovans 相遇，有少量交换基因。One could argue，白人与黄人相对于黑人的智力优势或许来自这个混合。但是，想想 Ford 大神说的话："What happened to the Neanderthals? We ate them."

[Knowing]

真到互啃腿肉的阶段让我赶紧死了算了，谁要活在这种社会里受罪？！我活着是为了开心享受的！

[Jun]

并不是要我们真的回到互啃腿肉的时代（虽然 Cormac McCarthy 写过一本书想象这种时代重新降临），而是所谓的“优越性”是多么的不可靠，多么的暂时性，多么的想当然耳和一厢情愿。

[Knowing]

成年人跟从小得到的训练有关，拔起来换个环境肯定处于劣势。优越性不过是适应性。适应性都是相对的。

[Jun]

适应性很重要，可是适应性不能用 IQ 来计算，所以没人理睬。

说到什么特质算是优越性，这又是一个巨大的虫子罐，我很怕打开。

从进化论来说，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永久性的优越性，一切都依照上帝阴晴不定的脾气 --- 哦不，环境阴晴不定的变化 --- 来选择和淘汰。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 sickle cell anemia 的基因。当你只有一条染色体上有这个基因时，你可以抵抗疟疾感染；当你有两条的时候，就会活不长死掉。所以有一个基因会比没有好。但是！在一个没有蚊子的现代社会里，这一个基因的优越性就没有意义了。

同样，近视眼也是基因决定的高风险。在一个大家都不识字也不读书的环境里（人类大部分历史），携带这个基因无所谓。等大家开始认字儿了，这个基因经常是有害的，因为不小心会掉进山沟里或者把狼误认为狗去拍。但是！后来发明了眼镜和电灯和发光的 kindle，于是又变成了无所谓基因。

所以，我看见斩钉截铁的说法啥啥就是 universal advantage，也是立刻打入“这人没学过进化论“的类别。特讽刺的是，白人至上主义还很爱引用进化论和达尔文，其实他们就是典型的没学好进化论瞎用。

[Knowing]

别说，超级简化被滥用的所谓进化论解释世界，其实挺让人心里踏实的。尤其是我这种格子脑袋，世界发展的偶然性想到都觉得发慌。

[seren]

说到什么特质算是优越性，这又是一个巨大的虫子罐，我很怕打开。

怕什么怕，这个罐子非打开不可，不然优越感爆棚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天赋优权呢。
Jun说得很对（生物教授教得好，你学的想的更好），所谓优越感是由环境决定的。譬如拼命囤积脂肪的基因，在吃不饱的远祖那会儿是大大的advantage，让我们活下来，但放到食物遍地的现代，它们就让我们胖！

[dropby]

JARED Diamond 在枪支细菌钢铁里挺详细的分析为什么欧亚大陆的文明在某段时间内发展的特别快,把美洲非洲澳洲大洋洲的土著都灭了. 并不是白人聪明，是欧亚大陆地理环境好， 是横轴的,沿纬度天气变化小,各个邻居小文明之间农业发展容易传播, 定居种植的生活方式有利人口繁殖, 畜养家畜带来的病菌把密集人口杀得七七八八后还能剩下有抗体的,久而久之攒下一堆流行病和有抵抗力的人群, 跑到其他大陆, 这些流行病也被带去, 就把当地人灭的十之八九. 还有 其他几个大陆运气不好,正好缺少特别适于被驯养的大型动物, 所以没训服出合适的牛羊猪等大家畜。 总之交流太重要了。跟外界少交流的文明很容易一碰上外来者就被完爆。

扯远了说一句，前几周跟一个基因学家聊天，他说能一条基因决定的事儿极少极少，即使连眼睛颜色那样看上去非常简单的表达，也是N多条基金一起掺和出来的，比如白种婴儿眼睛都是蓝色，其实是因为还没开始制造色素，只有血管的蓝色。管绿色管棕色管金色的基因都不同，开始表达的时候也不一样，所以孩子眼睛颜色会变。不过混血儿一般更健康，因为好多致病基因要好几个一起搭上，在同族裔内部长年INBRED 多的情况下容易发生，不同族裔就少见了。我觉得这些有定量的事情还没研究清楚，智力什么的就别想了。然后另一个让我很失望的是，我从中学生物课得来的知识，一直以为DNA复制是非常精密准确像印刷术，按他的说法那是手抄本啊，经常的出错，但是因为细胞分化绝大部分基因片段用不上都紧紧的卷着，错了就错了没什么太大后果。

不仅是手抄本，而且父母年纪越大出错机率越大，所以高龄孕妇不用唐筛直接羊穿了。手抄本是好事啊，我的理解。偶然能错出个把好的变异。

[豪情]

不是手抄本怎么会有进化呢 遗传与变异是进化的基础。

说实在我很想不通为啥教会现在还在螳螂挡车地反进化论。当初抵抗日心说的努力也放弃了。有这些努力， 就是很多人没学好的根源。否则不是说他们笨么。

[Jun]

怕什么怕，这个罐子非打开不可，不然优越感爆棚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天赋优权呢。

因为把进化论摊开了说，得到的结论就是，其实人类根本也不是“最成功”，“最优越”，“最高级”的生物。只要是目前还活着且在繁殖的生物，从病毒到人类到老鼠，都是一样地成功。再过两百两千两万年，指不定是谁留下来呢。

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很难听？ Narcissism 是人类最重要的天性之一，这么说出来太打击自恋本能了也。

[seren]

估计我是学科学的，从来没有觉得有这样自恋的需求，或者这种本能被后天教化给压抑了。进化论或其变种，用来解释“为什么事情是今天这样”的规律之类给我更足的安全感。
Sapiens这本书有类似的讨论，推荐。

[seren]

其实这个手抄本没有那么差啦，不但有手抄员，还有好多纠错的改错的盯着呢。要真的那么差的话，早早的大家都得癌症翘掉了。。

[tiffany]

而且脑子这个东西，貌似是建立在很多备用系统上的。不过其实人体整体来说就是一平衡体系，自己能够纠正大部分错误，纠不过来了就病了。吃药／治疗是协助机体纠正错误的过程，这要是再纠不过来就，没有然后了。

单基因的病相对来说好治，比如说血友病。现在很少听说了吧。

所以思想僵化的神经基础很有可能就是脑子不够用了，处理不了太多新鲜信息......

[笑嘻嘻]

这不就是那个伯克利教授的理论。长期不断的重复，会产生稳定的脑回路。要纠正不是靠说理，是强化另外方向的事物带来的喜悦。